二刻钟前:
李渊逊位后,一直困蹇于长安城的太安宫,深居简出,前朝留下来的宫殿年久失修,昏暗潮湿,对早年征战时留下来的老寒腿不好,一到多雨时节或寒冷季节,那就是一难言的折磨。
每天开宫门的鼓声一响起,李渊都会下意识地悠然转醒,虽说从皇位上退下己经好几年了,但鼓声一响就睁眼,那时养成的习惯一直还没改过来,曾几何时,那钟声,是为了自己而敲,那宫门是为自己而启,群臣在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跪拜,大唐的江山在自己手中掌控着,可惜,钟鼓声依旧准时,但朝堂上效忠的对象不再是自己。
“太上皇,天色尚早,再多睡一阵子吧。”躺在身边的嫔妃杨氏,温柔地说的。
嫔妃杨氏,出身良家,天生丽质,秀外慧中,深得李渊的喜爱,也是她那青春洋溢的身躯,给隐居在深宫中的李渊很多慰藉,李二说杀兄戮弟,下手不留情,但是对父亲李渊,还是保持了应有的尊重,一应供应,规格比自己还高,削减宫中开支时,太安宫的开销不仅没减分毫,反而倍增,也算是对李渊的一种补偿。
反正这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爱妃,你睡吧,本皇睡不着了。”李渊虽说是太上皇,那只是一个虚衔,并无实权,“朕”是皇帝的专称,现在轮不到他再用,只好用本皇自称。
杨氏展颜一笑,她有点困,也不习惯这么早起床,又慢慢合上眼睛,对于一个困在深宫的嫔妃来说。睡觉是打发时间的最好的方法,反正,也没什么人来探望。
“太上皇”侍候在身边的老宦官一边轻轻替他披上一件杏黄盘龙绣花外套,一边小声地说:“柴将军托人送来一封急信。”
“绍儿的信?快传上来。”当朝配得上将军,又姓柴的,只有柴绍一人,现在天刚刚亮,早朝刚刚开始,这么急就送来书信,莫非出了什么事?李渊不敢怠慢。让他马上把信传上来。
“备轿,本皇要去见皇上。”这是李渊看完信后的第一反应。
李渊和窦皇后有四子一女,幼子李元霸,早年夭折,剩下的三子一女。最能干二子李世民、最讨李渊欢喜的,是长子李建成。而李渊打心底最疼爱的。却是女儿李湮没,子多女少,再加上李湮没自小天生丽质、精明、聪慧,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之英气,在李渊起义初时,就显示出极强的军事天赋。不客气地说,说大唐三分之一的江山是李湮没打下也不为过,平阳公主李湮没死后,爱屋及乌。李渊对外孙自然是倍加爱护。
最疼惜的外孙出事了,李渊能不急吗?
此刻,李渊来到太极殿,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朝堂,看着那满朝的文武百官,一时间,李渊的心中百感交集,半响没说出话来。
看到李二携着长孙无忌、李靖等人迎了出来,李渊犹豫了一下,还是做了一个令满朝文武松了一口气的举动,只见李渊向李二行了一个礼,用那苍老的声音说:“李渊见过皇上。”
天地君亲师,君在排在天地之后,却又排在亲之前,这也意味着,就名份来说,儿子李世民的地位比自己还要高,虽说李渊还顶着一个太上皇的名头,可是那是儿子给的,就一虚名,没人在乎,杀兄戮弟后,现在李二通过勤政爱民,己经挽回了杀害兄弟的名声,李渊还真怕,若然自己有什么触犯了儿子,第二天会不会就有人喊太上皇驾崩呢。
在李渊的退位后的这几年里,父子间虽说有间隙,倒也相安无事,这与李渊的“安份守己”有很大的关系,当然,今非昔比,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己替换了大半,亲李渊的、亲原太子李建成的,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现在都是亲李二的了。
那礼还没行到一半,李二马上冲了过,扶起李渊,一脸真诚地说:“父皇请起,这是折杀儿臣了。”
李二要的,并不是这个行将就木老人行礼,他要的,只是一个态度而己。
“臣参见太上皇。”待父子二人寒碜过了,长孙无忌对李渊行礼道。
“参见太上皇”在长孙无忌的带头上,朝堂中的文武百官也一起向李渊行礼。
看着百官朝拜的境况,李渊心中升起的,并不是骄傲和满足,反而是一丝落落寡欢,若说李二的上位,双手沾满了兄弟的鲜血,可是李渊的上位,更没有任何风光而言,造的自家亲戚的反,为了减轻造反的压力,还勾结突厥,祸害中原,残害自己的同胞,不知多少隋唐的子民惨死在突厥的铁骑之下,就是到了后期,和窦建德火拼,也就和自己舅子抢天下,通往皇位的道路上,堆满了白骨,其中不少还是自己的姻亲。
这也是后世史学家提到李渊时,并不愿多说,一笔带过,大唐是华夏的骄傲,可是是李渊,却是光环下那阴暗的一笔。
“众位卿家平身,你们的心意,本皇心领了。”李渊感叹了一下,吩咐众人起来。
都是一个快死的老头,李渊也看得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