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点点头,看起来答案早已在他的心中。周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次你是怎么猜中的?”

“不是猜,是观察和分析。”罗飞微微笑了一下,嘴角出现两道纵沟,看来这次准确的推断令他自己也很满意。

“还是通过他的手吗?”周平至少注意到了罗飞刚才的视线。

“对,不过是左手。”

周平不解地皱起眉头,可以看到,张斌的左手手腕及袖口沾了不少泥土,不过他想不出张斌去过哪里有什么关系。

如果在平时,罗飞会一步步地引导周平往下分析,这会是一个让他自己觉得非常有意思的过程。不过今天他不能浪费时间,稳定张斌情绪的目的已经达到,他直接把这个推断的过程讲述了出来:“你看,他的左手很脏,甚至袖口处都快磨坏了。这说明他在下山的途中经过了一段较长的陡峭路段,迫使他必须常常用手撑扶山体,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周平若有所悟,但还没有完全明白:“山上一共有四座寺庙,从南山的枯木寺或者北山的大明寺下山往派出所方向走,都会分别经过一段较险峻的山路,这些路我都走过好多次,你是怎么把大明寺的可能性排除掉的呢?”

“因为他的右手比左手干净得多。这说明下山时,山壁位于他身体的左侧,由此我推断出这条山路应该是通往南山的。”

“有点意思!”周平脸上显出赞叹的表情,“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

“不说这些了,和案子关系不大。”罗飞把脸转向张斌,对方正用佩服的眼神看着他,罗飞可以肯定自己的那番推论是完全正确的。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现在关心的是有关案件细节性的问题。

“出事的具体地点在哪里?”罗飞继续问道。

“在寺院后门外的一条山路上。”张斌在说话的声音很低,身体也弓在椅子上,显得有些精疲力竭。

罗飞和周平非常理解张斌为什么会是现在的这种状态。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从枯木寺到派出所之间,正常情况下也至少有两个多小时的山路。以张斌的年龄和体质,在这漆黑的夜晚从寺里赶下山来,连续走了愈三个小时,其体力和意志的消耗可想而知。

“意外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罗飞把话题引向了最关键的部分。

这句话刺中了张斌记忆中某个敏感的部分,他的思绪被引回了事情发生时那恐怖的一幕。立刻,他的情绪重新波动了起来,他不安地摇着头,喃喃自语着:“意外?不,不是……这不是意外……”

“你什么意思?”罗飞蹙起眉头追问,“不是意外,难道是自杀?或者是凶杀?”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我该怎么说?”张斌手中的水杯颤抖得比刚才更加厉害,一些水花溅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罗飞皱起眉头:“你是现场目击者吗?你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

张斌的目光游离着,好像在躲避某种可怕的东西:“不,你们不会相信的……你们肯定不会相信……我看见了……”因为有些接不上气来,他不得不停下话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屋里的气氛因为张斌的表现而显得有些紧张。周平走到张斌面前,用手扶着他的肩膀:小心地询问:“你看见了什么?”

张斌咬着牙,似乎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终于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鬼,一个没有头的鬼……”。

“什么?”罗飞和周平对看了一眼,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这太荒谬了!

张斌的情绪越来越难以控制,他全身强烈地颤抖着,突然,他手中的水杯“啪”地摔在了地上,然后他用手紧捂着自己的胸口,慢慢地瘫倒在椅子上。

周平连忙把他扶住:“怎么了?”罗飞也抢了过来。

张斌痛苦地喘着粗气,右手哆哆嗦嗦地伸向上衣口袋。

“是心脏病,有药!”罗飞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了张斌的口袋,果然从里面找出了一瓶速效救心丸。

张斌吃了药,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但仍然疲惫不堪地闭着眼睛,他的嘴蹑喃着,似乎还在说什么。

罗飞把耳朵贴到张斌唇边,竖起耳朵听着。

“凶画……他们……他们打开了那幅……凶画……”

罗飞:“什么凶画?他们是谁?”

张斌已经无法再回答,他昏迷了过去。

情况危急,罗飞无暇再细想这些奇怪的话语,他转过头,语气中带着些焦急:“你快去开车,立刻把他送到医院进行救护!”

“是!”周平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跑出了屋子。

罗飞搭起张斌的胳膊,腰部一使劲,把他背了起来。还好张斌并不算沉重,罗飞背着他来到院子里,周平此时已经把警车打着了火,正打开车门等着他。

罗飞把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张斌塞进警车的后座,关上车门,同时大声对周平说:“等他身体状态有所恢复后,及时调查进一步的情况!”

周平把脑袋探出窗外,有些不放心地问:“罗所,事情看起来有些蹊跷啊,现场那边怎么办?”

“我立刻就上山。你先别管这些了,救人要紧。如果需要增援,我再和你联系。快去吧!”罗飞伸手在车厢上拍了拍,以示催促。

周平点了点头,踩下了油门。汽车低低地吼了一声,冲出了院外,很快就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

第二章 深山鬼屋

罗飞看着警车远去的方向,开始整理脑子里的思绪。

坠崖事件――美术学院教授――枯木寺,这是他目前掌握的有效线索,至于张斌最后所说的那些奇怪的话,罗飞尚无法判定其是否具有价值。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有鬼魂的存在,所谓的“无头鬼”,很可能是张斌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出现的臆想或错觉。

一般来说,任何臆想和错觉不会凭空产生,在当事人身上必须至少满足两个条件:

一、极端的身心状态,如恐惧、疲劳、紧张等;

二、某种特殊的心理暗示。

张斌昏迷前提到的“凶画”让罗飞颇感兴趣,他认为这极可能便是令张斌产生臆想或错觉的心理根源。不过这些与坠崖事件是否有内在的联系,还得等待事实完全弄清后才能给出答案。

短暂的思索之后,罗飞已经确定了一个初步的调查思路:

一、向美术学院了解当事人情况;

二、组织救援工作;

三、上山勘察案发现场,调查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