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警方侦查到的证据资料,顾晏的事务官亚当斯能通过人脉获取一些,别人同样能。
也许专业性不如他高,人脉没他广,资料少而零碎,但架不住他们有想象力。
东拚西凑,连蒙带猜,能围绕贺拉斯·季讲出一千种恐怖故事。
当然,种种猜测有多少是接近真相的,有多少是过度描摹的,除了贺拉斯·季本人,没人知道。
偏偏这人不那么配合。
智能机里跳出几条新闻,顾晏垂眸看了一眼,接着便陷入一阵沉默。
片刻之后,他把屏幕翻转给贺拉斯·季:“五分钟前,这个案子的受害者中,有近二十人出现了突发性全身内脏衰竭的情况。”
贺拉斯·季眉毛动了一下,表情有微妙的变化。
顾晏和燕绥之盯着他的眼睛,从那双棕色的眸子里,他们看不到内疚、懊恼之类的情绪,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仅有的一丝变化,也只是出于意外。
顾晏略微皱了一下眉。
燕绥之却笑了一声。
他朝后靠向椅背,笑意丝毫没能传到眼睛里,他看着贺拉斯·季说:“我觉得长久以来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
贺拉斯·季从新闻上抬起眼:“什么事?”
“你似乎认为自己跟我们是合作关系,所以演戏、扯皮、兜兜绕绕还有点拿乔,临到话头还时不时刺人两句。”
燕绥之轻笑了一声,眼神却平静而冷淡:“我不知道你是想表现一下倔强还是别的什么,随意,但我不得不提醒一句——我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可以谈判的合作关系。作为一条上了砧板,随时可能吃枪子的鱼,你没有任何可以扯皮拿乔的筹码。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能抬着下巴跟我们玩猜谜。”
贺拉斯·季:“……”
这位当事人先生嘴角肌肉抽动了一下,似乎想发火但又无从发起。他发现,这位实习生每一次开口,每一个举动,都能气到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妈的天生犯冲。
贺拉斯·季似乎想把燕绥之口中的“倔强”表现到底,他憋了半天,反驳了一句:“据我所知,我被牵扯的这个案子只是看上去唬人而已,根本判不到死刑,哪来吃枪子一说?”
燕绥之挑眉:“你还知道这个?”
“我当然知道!”
不知道是燕绥之的语气自带嘲讽还是什么,贺拉斯·季看起来更气了,但整个房间就他一个人炸又显得他有神经病,于是只能憋着。
但他确实没说错。
尽管“摇头翁”一案影响很大,关注度极高,但一来没有人死去,二来嫌疑人不止一位,很难确定他们谁的恶性更大,谁应该负更多的责任,同时也不能排除会不会还有更复杂的情况。
这种容易出现误差的案子,一般不会对谁宣判死刑。
因为一旦判死了,日后再发现弄错了,那就难以挽救了。
“你说得没错,这个案子原本确实判不到死刑。”
燕绥之说着,握住顾晏的小手指给贺拉斯·季看了一眼尾戒智能机,“但再往后发展就说不准了,刚才的新闻你也看见了。我建议你这几天在病房诚心祈祷一下,祝那些老人早日康复。他们之中但凡有一位没挺过脏器衰竭以及一系列并发问题,遗憾离世,这个案子的最高判决就能从有期变成死刑。”
燕绥之顿了一下,又不紧不慢地说:“从你之前的反应来看,你很怕死。也许别的你都可以从容应对,但你非常怕死。”
贺拉斯·季脸色黑了下来。
“所以我说你是砧板上待宰的鱼有错吗?”燕绥之礼貌地问。
贺拉斯·季沉默。
燕绥之又说:“我认为算得上生动形象。”
贺拉斯·季脸气红了。
他眯着眼盯了燕绥之好一会儿,转而看向顾晏:“实习生这么跟当事人说话,顾律师作为老师没什么要说的?”
顾晏朝燕绥之看了一眼,说:“确实有几句。”
贺拉斯·季面色缓和几分。
顾晏平静地说:“作为辩护律师,我有责任为我的当事人分析一下形势。现在警方控制的是你,时刻提防被下毒的事你,即将坐上被告席供人审判的依然是你。是你在请求我们的帮助,这就是目前的形势。我替我的实习生总结了一下,不知道够不够清楚。”
“……”
贺拉斯·季心说去你大爷的师徒!风格都特么是一脉相承的!
“我认为立场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现在劳烦你回忆一下摇头翁案发生的那些时间,你都在干什么。出于什么目的,去遍每一个现场,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行李中会有那些毒剂存在。”顾晏终于调出了一张空白电子页,冲当事人抬了抬下巴。
……
法旺区时间上午10点。
两艘在轨道中堵了数天的飞梭机终于向德卡马的纽瑟港发出信号,将于一个小时后接驳靠港。
前一艘飞梭机的故障已经全部修复,起火的客舱已经恢复原样。
大型维修舰给飞梭机补足了动力,断开了接驳口。
维修舰驶离这片星域的时候,两艘飞梭机上的通讯信号不再受影响,恢复成了满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