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辰良为她闯敌营,她又喜又忧。谁不喜欢少年英雄救美,穆辰良三番两次为她豁出性命,即便她的心是石头做的,此刻也软化了。他孤身一人来见她,虽然愚蠢,可这份愚蠢难能可贵,她无法为他的愚蠢斥骂他。
上辈子瘫痪的事,她恨得太深,比起为他开脱,不如恨他来得简单,以至于太多端倪被她忽视。只要这次能够活着出去,她不会再逃避,她会坦然面对自己心中的疑虑。
令窈为穆辰良担忧,想他此刻是否在厨房受苦,想得太过入神,以至于连帐内何时多出一人都未察觉。
小桃见到孟铎,张嘴就要问好,孟铎阻止。
孟铎走路极轻,令窈背对着他,倦懒伏倚熏笼,一头乌发裹在绸条里。他上前接过小桃手里的绸条,细细抚擦令窈的湿发,动作轻柔耐心。
令窈要喝茶,唤:“小桃,我口渴。”
小桃早就退下,孟铎放下绸条,端了杯茶递到她唇边,她嗅见他宽袖边染上的龙涎香,当即认了出来:“你何时来的?”
孟铎捏捏她的脸颊,喂她喝完茶水,替她擦了嘴,放下茶杯,复又返回去用绸条为她擦拭湿发。
冬日沐发容易着凉,帐内火烤得旺,他坐了会,身上热出一层细汗,褪去外衣,衣料窸窣,她问:“你作甚脱衣服?我还不想睡觉。”
孟铎在她手心写字:热,不睡觉。
他继续为她烘发,取了篦子,边梳边擦。
令窈享受地眯了眯眼,想到自己要求的事,不敢耽误,移开熏笼,往后一仰,伏到他怀里,乖巧温驯:“你待我这样好,我若求你一件小事,你肯定会答应,对不对?”
男人在她掌心写下两字:你说。
“你连我的生辰都知晓,想必不会不清楚,我自小金尊玉贵,从未吃过苦头。我头一回吃苦,便是在你这营帐里。”令窈声线娇软,婉若黄莺:“如今就只小桃一人伺候我,许多事情她顾不过来,你多派几个侍女入帐伺候,好不好?”
男人回她一行字:你想要谁?
令窈:“今日入帐端水的那个厨娘就很不错。”
男人手指一顿,许久方缓慢写下:他被我抓——
男人写的是他,而非她。令窈胆战心惊,尚能等男人写完,慌忙揪住他衣衫:“为何要抓他,定是哪里有误会。”
她呼吸急促,男人强行抓过她的手掰开,在她手心写下“穆辰良”三字。
令窈后背发寒,短暂的呆愣后,她强做镇定,挤出笑容:“穆辰良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你们的人认错了?”
男人没有再回应她。
他将她从怀中扶起,拿起篦子,温柔梳过她的乌发。
死寂般的安静令人心生绝望。
男人越是淡定,令窈越是心悸,满脑子全是穆辰良的安危。
他是不是,已经杀了穆辰良?
熬了片刻,令窈终是熬不住,她颤着唇,主动服软:“你对他做什么了?”
男人一如既往,沉默以对。
令窈声音哽咽:“他是否还活着?”
男人点了点她的眉心,就算是回应了。
活着,他还活着。
令窈不敢松懈,及时抓住男人的手:“他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才潜进来看看我,他没有恶意,只是想救我而已。”
男人抽出被她攥着的手。
令窈更慌了,生怕他就此离开,她再也找不到为穆辰良求情的机会。
她已是阶下囚,她唯一的资本,就是这张脸这具身体。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一国公主,一军主将的身份,根本毫无用处。
令窈扑过去,死死抱住他:“你别走。”
男人没有停下脚步。
令窈挂在他身上,紧紧贴着他,不肯放手:“你留下来,我想要你陪。”
男人步伐放缓。
令窈哭腔娇怯:“你快抱住我,我没力气快要摔下去了。”
被她一哭,他果真伸出手抱她。她趁势缠了上去,一只手攀住他脖颈,腾出另一只手拨开衣襟,“求你放穆辰良一条活路。”
雪白肌肤温软细腻,少女仰着一张明媚娇艳的花颜,明明紧张慌乱到了极点,却还要装出轻松自如的模样,她打着嗝,忍住眼泪,尾音颤抖,又同他道:“只要你放过他,我愿意真心服侍你。”
她忽地想明白了,他对她的忽远忽近,无非是想要她的心甘情愿。
他身为叛军首领,统领千军万马运筹帷幄,关她多日,从未提出过什么要求,这样一个男人,定是心高气傲,不屑掠夺女子的身体,所以才会搂着她睡了几日都未逾越。
她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只要她肯臣服他,穆辰良的事或许会有转机。
正如穆辰良所说,贞洁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虚无的,是男人拿出来束缚女人的词,男人要想拿贞洁换什么,还换不到呢,男人为女子造出来的天生优势,何必自愧。拿贞洁换穆辰良的性命,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她已做足准备,只要狗贼着了她的道,即便如今卑微,但有朝一日她会制服他的,她一定会翻身做主人,让他为她赴汤蹈火直至丢掉性命。
“我再也不想逃跑的事了,以后我哪都不去,就只乖乖待在你身边,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少女香肩半露,可怜楚楚地靠近他,朱唇微张:“我爱慕你,你要了我,好不好?”
孟铎气笑。
为了一个穆辰良,她竟做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