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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道村。
村中遍布银甲骑兵尸体,头戴白缨盔的士兵则麻利地打扫战场,清点首级。
一棵大槐树下,衣飞石正在察看抄检出来的各色物资。
他一身戎装,不曾披甲,看着仍旧身形单薄,然而,没有人会再把他当作蒙受父兄荫蔽的公子哥儿。
槐树下的物资里,有徐子铁,有花纹钢,还有一条一条没有标记的金条。徐子铁等物藏在各屋地窖里,巴掌大的金条则装箱埋在大槐树下,已经起出来十二箱,看地上的架势,之怕还有很多没挖出来的。
曲昭带人回来复命:“二公子,属下复命。”
衣飞石抬头看了他一眼,只看见他和属下悬挂在马鞍上的首级。
——被射杀在河里的十多个骑兵,也都被他们捞上来砍了脑袋。在谢朝,斩级记功,脑袋就是升官发财的唯一途径,把人撵悬崖下摔死了就亏了。有首级,有功劳,没首级,啥都没有。
“人呢?”衣飞石问。
曲昭单膝跪下,无奈地说:“跳水跑了。无论属下怎么表明身份,那娘们就是不听,跑得飞快。属下也不好下水去撵她,万一激动起来呛死一个……”
衣飞石瞅他一眼,没有拆穿他。
宰英在西北绿林招募了不少高手,水龙王张龙也在其中。曲昭明明就是怕追下去平白丢几条命。
“怎么这么多金子?”
就算是走私点徐子铁、南疆树胶,这金子也未免太多了点吧?
曲昭捡了一块灿灿发光的金条摸了摸,咋舌地发现这纯度还很高,不是市面上流通的杂金。
“这是私铸的金条。”衣飞石随手指了指摆在外围的五六箱金子,“待会儿你给兄弟们分了。”
今日跟随衣飞石来办事的都是他的亲卫营部卒。原本他只有二十个亲兵,自从代理襄州行辕诸事之后,重新组建了亲卫营,内卫五百,外卫一千,总一千五百人。内卫首领就是曲昭。外卫首领更不得了了,大名鼎鼎的单眼飞将徐屈!徐屈跟他关系好,甘心情愿给他当外卫头头。
衣飞石从小到大也没缺过钱花,手上很松,然而,一出手就是五六箱黄金,这也有点大手笔。
曲昭欢天喜地地领命,立刻就叫人来抬箱子。
衣飞石则看着私铸的黄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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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炎热,“病中”的衣飞金泡在水里消暑,身旁站了个说书先生,单给他一人说。
没有人通报,衣飞石直接闯了进来。
说书先生声音骤止,衣飞金挥挥手,院子里服侍的闲杂人等全都退了出去。衣飞金把脑袋上顶着的毛巾投水里搓了搓,洗了把脸,游到池边,懒洋洋地说:“看看你这样儿?怎么,要捶我?”
“梁州有座金矿。”衣飞石蹲下身,看着兄长的双眼,“你知道梁州有座金矿。”
“我知道啊。”衣飞金半点不觉得心虚,“现在你也知道了。”
“……爹,也知道?”衣飞石眼眶微微泛红。
“爹不知道。”衣飞金否认。
“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开始经营梁州?”衣飞石死死盯着他。
“七八年前吧。”衣飞金淡淡地说,“前些年那地方疫病横行,没人敢去。原来的梁人都在瘟疫里死得差不多了。人都死没了,病渐渐地也没了。我知道梁国有个金矿,派人去炼了些金子——怎么,你很稀奇?养兵养马不要金子?”
“走私是个幌子,你其实是去私铸黄金!”衣飞石根本不能相信,这居然是长兄干的事!
“是啊,不然呢?上交给朝廷?”衣飞金白他一眼。
衣飞石狠狠一拳直捣他面门!毫不留情,就是朝着鼻子去的!这一拳头砸瓷实了,衣飞金就没鼻子了。
衣飞金仓促间抱住衣飞石肩膀,勉强躲过这一拳,却被衣飞石捶在额头上,那滋味,就像是骑在快马上狠狠撞上了一块石头山,颅骨都似要塌了!
衣飞金晕沉沉地倒退一步,人迅速入水躲避,怒吼道:“怎么着?你还要杀了我?我是你哥!”
衣飞石毫不示弱,一步跨入水池,冲上前按住衣飞金就是一顿暴打:“你是哥怎么了?我是不敢杀你,我打你!我打你!你个王八蛋!你是我哥,你是我爹大儿子,你也配?!”
衣飞金平日里仗着长幼孝悌把衣飞石治得服服的,真论身手,他不如衣飞石有天资,前两年就打不过衣飞石了。这会儿被衣飞石压着打,气得嗷嗷叫:“老子配不配也是你哥!小石头,我告诉你快住手啊,再敢打一下,老子抽你了!”
“你是谁老子?你是我儿子!”衣飞石气得一通乱喊。
两兄弟都在吱哇乱叫,正打得激烈,一个役兵冲进来,惊魂未定地禀报:“督帅!二公子!夫人投环自尽了!”
衣飞石手下一松,衣飞金猛地把他掀翻在水里,急问道:“救下来了吗?”
“……没气了。”
衣飞金浑身紧绷的劲儿仿佛一瞬间就松了下去,就好像他所有在意的东西,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衣飞石稍微动了一下,水声响起,衣飞金反手一耳光抽在他脸上,怒吼道:“你闯进来做什么?你有事不能悄悄地来问我?你和我在院子里打架!你怕她听不见是吗?”
不等衣飞石反击,他就跃出水面,一路朝着周氏的院子奔去。
衣飞石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过去。
衣飞金走的跟快,衣飞石追得也快。不过,衣飞金进了门,衣飞石则被衣飞金吩咐的亲兵拦在了门外。
毕竟是多年的长嫂离世,衣飞石再浑也不能不顾人伦直闯内室,他就站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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