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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的丧报递上周府,与此同时,周家经营的彩丰楼中血溅三尺。
孙崇咬牙从乱刀中抢出一个白胡子账房,扔给背后的亲兵,一眼瞥见二楼上倾倒桐油,厉声道:“他们要纵火!高明!”
同样在抢人的高明循声望去,目光所致,腰间飞刀也同时飞至,恰好干掉正在倒油的悍匪。
不过,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围在他身边的三个悍匪就把他看好的一个文书拖出去半尺,一刀砍断了脖子。他哎了一声,把那文书丢开,转身去寻找另外的营救对象。
孙崇带人赶到彩丰楼时,衣长安、衣长宁早就不在了。
他们直接从正门长驱直入,才开门就发现里面一片狼藉,女侍、酒客倒了一地。
彩丰楼是襄州最大的酒楼,也是周家的产业,并不指着这个盈利,主要用来招待贵客,同时,这里也是周家商会的核心所在,总掌柜与总账房都在此长居。孙崇对这地方也熟,有钱谁不来逍遥一番?何况,他是衣飞石的亲兵,上周家的酒楼吃饭,对方经常给送菜打折。
孙崇一见屋内狼藉就知道不妙,这怕不是杀人灭口?带人直接往总账房跑,恰好撞上来杀人的悍匪。
他带的人不算多,难得个个武艺精湛,都是凭着本事混到衣飞石身边的好手,饶是如此,彩丰楼里的账房掌柜也没抢出来多少,一个悍匪临死前点了火,被辛吹手忙脚乱地浇灭了,虚惊一场。
孙崇带着人回府审问,惊魂甫定的几个账房忙不迭交代了储存私账的地方,孙崇又着人马不停蹄地去起周家的私账——这可是大理寺、刑部、听事司都搞不到的东西。
在西北,想抄周家的私账?那得问问西北军同不同意。
意外的是,周家的私账中,确实有往各处走私贩货的记录,梁州金矿相关则毫无痕迹。
“另有一处秘密关账的地方,林掌柜和齐总账才知道在哪儿……”
“谁是林掌柜?”
“……都、都被砍死了。”
孙崇一脚猛踹房门:“艹,砍得挺准。”
他向衣飞石复命时,已经是次日卯时,夏天亮得早,屋里屋外都不必再点灯了。
衣飞石也是一宿没睡,听他说完,问道:“杀人者留下尸体了?查明白来历了么?”
孙崇道:“看身手套路,怕是军中老卒。”
衣飞石听出他口中未尽之言,这是觉得杀人灭口的“悍匪”,是衣飞金派来的,不敢说罢了。
这猜测也很有道理,这里可是襄州,莫名其妙出现一股“悍匪”,还能精准无比地砍死知道金矿秘密的林掌柜齐账房,外人是做不到的。
“你把尸体抬到我这里来。仔细一些,不要冲撞了前来吊唁大嫂的客人。”衣飞石说。
他确实曾怀疑过衣飞金在金矿一事上不清白。
可是,他不相信衣飞金会去彩丰楼杀人。
这里是西北,这里是襄州。衣飞金想要做什么事,根本不必这么遮遮掩掩、蝇营狗苟。凭衣飞石这一点儿根基,想和年少领兵、声势冲天的衣飞金角力,终究还是差了几口气。
某种层面而言,衣飞石和谢茂一样,都是从未准备过上位掌权,以至于仓促上位根基不足,勉强压住阵脚,还得费心尽力经营势力——功课比人家少做了十多年,追起来很有点痛苦。
此时还早,吊唁的客人也不会卯时就上门。
衣飞石亲自去隔壁正堂拜见,衣飞金也没有把他拒之门外,兄弟二人去了书房说话。
“彩丰楼的事,大哥知道了?尸体在我院子里,您去看看?”衣飞石态度恭敬了许多。
衣飞金今年也才二十六岁,风华正茂,却因丧妻一夕之间颓废了许多,眼底透出一股幽冷的死气。他额上肿起一块,脸上也挂着花,都是衣飞石昨天照脸揍的。
“我就不去看了。你说吧。”意外的是,衣飞金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底下人回禀,说是像咱们家老卒。”衣飞石直接说。
衣飞金沉默了一会,在椅子上坐下来,说:“我这儿昨夜也揪了一个人。”
衣飞石不解地看他。
“拿着你的腰牌漏夜出城,要去东营。”衣飞金说。
衣飞石即刻否认道:“我没差人去东营!”
这时候差人去东营是什么意思?调兵挟持大哥?
兄弟间闹得再凶,他也是闯进衣飞金的院子打架,从没想过动兵。他本来想找徐屈办事,听说徐屈在东营,他连递话的人都没敢派出去——就是怕衣飞金误会。这关头,但凡有一点龃龉,兄弟情分就彻底完了。
衣飞金点点头,说:“我知道。你我兄弟,我当然知道。”
他似乎头疼地点了一截安神香,衣飞石从未见他这样不精神,关心地上前帮着收拾香具,小心翼翼地问:“您额上这个包……没叫大夫看看么?大半天了也没消下去……”
“看了,没事儿。”衣飞金轻嗅一口,刚燃的香火气犹烈,他好像更难过了。
衣飞石替他收好香具,低头老老实实地跪下,说:“是我冲动了。求兄长责罚。”
衣飞金无奈地笑了一下:“你知道了。”
“不怪你冲动,你不冲动。是当哥哥的存心骗你。”衣飞金将香炉放在案上,顺手把弟弟扶起来,兄弟二人和往常一样坐在一起,“金矿的事,我是去年知道的。你嫂嫂……”
提起这个相爱了多年的妇人,衣飞金仍旧不想说一个不好的字。
“那年打卓城,你大约还记得吧?也是这么个夏天。夏洪泛滥,冲断了粮道,我带着五百人循粮道借粮,最后只有樊城知府开仓借了四百石陈米给我们。你嫂嫂急得不行,紧急调海船回头,船上货物就地贱卖,从临海买粮送来,赔得血本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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