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2 / 2)

生随死殉 藕香食肆 2467 字 6天前

展江是黎州旺县出身,初在东夷公夏侯朗帐下任校尉,靖海之战时脱颖而出,得了东夷公青眼,举荐为平成守备将军。

比较遗憾的是,近十年是衣尚予帐下武官飞升的黄金时期,出身东夷公帐下的展江就少了几分提携。他熬了足足十年资历,才在谢范血洗西河三郡官场之后,谋了个河阳郡守备将军的位置——升了那么小小的一阶。

军中都是讲派系的。

展江就是很标准的夏侯系武官。

进入这个体系之后,很少人能够脱身而出,连所带的兵卒也都会带着浓浓的派系风格。

如衣家带兵就是钱多善战,对外内都很凶残,夏侯系的兵马则显得更懒散圆滑一些,甭管你多厉害,反正打起来就是拖泥带水,不止敌人被缠得崩溃,自己人也看得很崩溃——连衣尚予都看不懂夏侯朗的路数,跟儿子们讲古时磕巴了半天,最终只说了一句,运气好吧……

纵观东夷公夏侯朗主持的几场大战,不是拖着拖着敌军皇帝死了,继任的是个二逼,兵不血刃不战而胜,就是拖着拖着援军来了,衣尚予带人上场力挽狂澜。

夏侯朗一生中最奇葩的一战,就是展江出头的靖海之战。

当时夏侯朗昏到被夷人烧了战船,眼看都没法儿出海了,结果那天狂风暴雨,生生把旗舰的大火浇熄了。这且不算,被烧了五艘无敌战船的夏侯朗气疯了,开着那条劫后余生破破烂烂的旗舰出海报仇,不幸在暴雨中迷失了方向。

哪晓得误打误撞杀进了遍寻不着的管星夷人老巢,混战中就砍死了管星夷人刚继位不久的族王。

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砍死的是谁,顿足捶胸地回了督军事行辕,正要向朝廷具折请罪,管星夷人杀来报仇,他才知道自己干掉了一个王……这开了挂的运气,从军后连战连捷的衣尚予都得写个服字。

夏侯系的兵马多半也是这么个烂泥状,反正胜仗嘛,咱打不来,败仗嘛,也算不上。

先围上等一等嘛,说不定就有转机了。

什么?冲上去直接干?小朋友你就不懂了吧?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1。等我先观察观察,研究研究,再三慎重之后,才决定怎么打。

展江就是这种战争心态的标准奉行者,逼到极处他也会打仗,有援军他肯定不会自己上。

功劳?别人吃肉我喝汤,别人流血我包扎,总会分一点儿给我吧?

衣飞石看了展江的履历也是无语得很。

这么一个年富力强的武官,在靖海之战就初露峥嵘,结果呢?东督军事衙门裁撤,夏侯朗从前线退下来之后,展江整整十年都没有前进一步。

都说衣家霸道,衣飞石常年为父亲服侍案牍,多少也知道朝内武官升迁的门道。

衣尚予对提拔后进上是有一些私心,比较照顾自己帐下的将领,然而,但凡兵部发来的右迁照会上只要不是有明显猫腻的,大将军行辕都会照准签押。

连当初杀良冒功的黎州守备简薛都顺利升迁了,怎么会故意卡一个展江?

……这是真“烂泥”扶不上墙啊。

听听,这位连进入烂泥状态的理由都找得理直气壮,河阳郡守备部队的兵源有一半都是老西河人出身,我带着他们去打准备复西河国的王太孙,炸营了怎么办?还不如先围而不打,看看情况。

衣飞石懒得跟他废话,说道:“还请将军领兵后撤一百二十里。”

他只带了三千轻骑出长青城,此时一千人在河阴郡与河中郡交界处策应,跟来河阳郡的就是不到两千人。相比起他所带的衣家骄兵,晴方县的流民不足为惧,展江所有的七千步卒才比较麻烦。

一支胜不了也总是败不了的军队,真的就只靠运气?衣飞石是不相信的。

他暂时无法判断展江的立场,也不想被展江抄了后路陷入泥潭,所以,他直接要求展江带兵后撤。

展江满脸惊喜:“那敢情好!”又讪讪地补了一句,“卑职地头熟,给您抄个边线,捡个漏网之鱼?”

衣飞石已然怀疑他的立场,哪里还肯让他在近处包抄?客气地笑道:“将军帐下既有半数老西河人,顾念乡情也是有的,何忍赶尽杀绝?网开一面也罢了。不必劳烦将军,”

他依然笑容和煦,口吻却是不容置疑,“还请领兵后撤一百二十里。”

展江好像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满脸高兴地答应下来:“哎,那就托付给督帅了!卑职这就回去点兵撤退!”

出了衣飞石的临时驻地大营,展江身边的亲兵就困惑地问:“将军,咱们这就撤了呀?围了好几天,天天啃雪吃冷饼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他衣飞石来吃肉,一口汤都不给我们喝?”

“你娘个傻逼!”展江翻身上马,策马疾驰而去,“人家这是怀疑咱们了!还不长眼往上围着,待会衣家轻骑从你骨头上踏过去,你就知道想喝衣家的汤,那该是什么滋味!”

一个挺年轻的亲兵听不懂,茫然问道:“怀疑咱们什么?”

展江一言不发打马飞快,寒风在耳畔呼啸,没带手套刮得指掌冰凉,他也顾不上揣手。

他要马上回去带兵往后撤,不是一百二十里,他直接退二百里!退到一个衣飞石觉得舒服,觉得安全的距离之外去!衣家骄兵悍将,小衣督帅更携灭陈之威,真把衣飞石惹急了,二千轻骑踏着他这不到六千人的懒散守备军头上杀进晴方县,反手扣他一个勾结白家、阴谋篡国的罪名,他九族全完蛋!

马勒戈壁的,白崇安是吃了巧舌如簧丹吗?几天时间就打这么多县下来!坑死爹了!展江心头怒骂。

展江回去不到两个时辰,衣飞石就收到守备军全速后撤的消息。

“禀督帅,展江部疾行后撤十里。”

“禀督帅,展江部疾行后撤三十里。”

“禀督帅……”

衣飞石没有命令骑兵行动。

他必须确认展江率部退到一个对己方安全的距离之后,才会率众进攻。

“禀督帅,晴方县流民大举出城,西向而行。”

衣飞石起身在舆图前看了看,晴方县往西是飞云城,再往西南就是河阳郡首府尚阳城。

他没有听事司那样直接接触白家内部的探子,不过,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探子。

白崇安不可能永远偏安一隅,留在晴方县坐以待毙。守备军围城确实为他争取了时间,也实实在在地把他拦在了晴方县内。现在展江率部撤退,包围晴方县的关卡就没了,白崇安不趁机突围,难道固守晴方县?那地方根本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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