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节(2 / 2)

生随死殉 藕香食肆 2512 字 6天前

很少在枢机处出现的衣尚予此次第一个进宫,来得极其迅速。

可见他收到消息就意识到了此战的重要性,要么一战把陈地复国之心打残,要么就深陷泥潭。

这一战万万不能拖延!

不等枢臣到齐,衣尚予就向皇帝谏言:“东夷公打仗太圆滑了,只知吝惜兵力,不知大局。简城之变万万不可耽搁!臣恳请陛下从西北当地急调燕武将军温承嗣领兵平叛。”

遇到战事,衣尚予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风格。

谢茂记得这个温承嗣,是衣飞石的心腹,曾在天从镇跟他耍过小心眼。衣飞石许多旧部都内迁了,温承嗣是少数几个还在西北守关的将领。毕竟是衣飞石的人,谢茂下意识地看了衣飞石一眼。

见衣飞石点头,谢茂就不等其他枢机处大臣,直接吩咐道:“拟旨吧。”

如今谢朝政事交内阁颁行,军事则由枢机处负责行移,皇帝颁下圣旨之后,按照程序得先从枢机处走一遍,临阵换帅的事牵扯太大,起码得三个枢臣一起签押才能命令下发。

圣旨加盖宝玺之后,凉国公孔杏春大汗淋漓地跑了进来,稀里糊涂就被拉着盖了官印。

如今在京的枢机处大臣就剩下黎王谢范,却左等右等不来。

谢茂道:“先发中旨。”

所谓中旨,就是不经台阁程序、皇帝直接草诏下发的圣旨。

通常而言,朝廷颁旨是个很慎重的事情,内阁票拟,皇帝批红,再交付有司署理。到枢机处,因涉及军务,皇帝规定必须由三位以上枢臣签押才能下发。朝廷军政要务,议上一天半日那是处置迅速,遇到争议事端,吵上个十多天、几个月都很有可能,哪晓得临时就抓了瞎——二缺一,少个盖章的。

“陛下,已差人去找黎王了。”衣飞石低声道。

战事与政事不同,皇帝急起来要发中旨没问题,问题是,万一夏侯朗只看到皇帝圣旨,看不到枢机处的三个枢臣小印就不肯交兵权,这贻误了战机算谁的锅?仁宗朝封还皇帝中旨的大臣那是一波接一波,封得理直气壮!

谢茂就不说话了,坐在枢机处,看着悬挂在武安殿里的谢朝舆图。

殿内气氛有些沉重。

孔杏春偷偷冲衣尚予竖了个大拇指,暗指衣飞石厉害。

衣尚予对此反应冷淡,他坐在轮椅上,双手平放膝头,目无表情。

“孟东华来了吗?”谢茂突然问。

门外郁从华前来回禀:“兵部尚书孟东华殿外候见。”

“传进来。”谢茂道。

孟东华是得了消息来等派差的,西北出了事,枢机处军令一发就直送兵部署理,不管是调兵遣将的手令还是调拨军粮军械的手续,不都得兵部下属来办?刚进来磕了头,皇帝就问他:“印带了吗?”

“啊?”孟东华如梦初醒,官印当然在衙门啊,他出门带那么大个印干嘛?

“你的钤印。”谢茂道。

孟东华连忙把自己的私印掏出来,衣飞石递来鲜红的印泥,皇帝压上红泥啪唧就按在枢机处的签押表笺上,他那一方小小的“孟东华印”就紧随在“总参知事衣”和“知枢机事孔”之后。

孟东华眼睛都直了。

谢茂挥手道:“行了颁旨!从今天起,你入枢机处任知事。”

相比起枢机处的老资格,孝帝在位期间才被简拔起来的孟东华资历完全不够看——当然,要说资历浅,一飞冲天的沭阳侯张姿比他更浅。只是张姿有从龙扶立之功,这个谁也比不了。他堂堂一个兵部尚书,从前就被大将军行辕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又在枢机处当跑腿,今天莫名其妙就混进了枢机处,简直就跟天上砸馅饼似的。

六部尚书位在九卿之列,本就是朝中举足重轻的大员,在文帝朝之前,内阁诸臣几乎都由部院长官兼任。文帝为控制内阁,使议谏与执行分离,在他治世期间,内阁重臣全都不授部院实职,只在内阁听用,谢茂登基之后,也沿用了这个制度。

如今皇帝一句话就把兵部尚书提进了枢机处,论身份是完全够格了,孔杏春立刻上前恭喜。

议事完毕,孟东华风急火燎办差去了,衣尚予与孔杏春则在武安殿值守,随时参赞军务。

谢茂照例赐了饭食。衣尚予借口更衣,衣飞石很默契地告退跟了上去。

“你在武安殿无职,本就不该进来。”衣尚予冷冷地指责。

衣飞石垂首不语。他确实不是枢机处大臣,不该参与这种层级的议事,可是,他是羽林卫将军,皇帝要他伴驾,他难道能说我不来?

“纵然来了,你也不该说话。”衣尚予道。

衣飞石低声道:“儿子知错。”

“七年了,小石头。”衣尚予提醒道。

衣飞石当然能听懂父亲未出口的意思。

皇帝登基已经七年了,威仪日重,群臣都不太愿意和皇帝对着来。今日皇帝要发中旨,衣尚予没吭声,孔杏春没吭声,就他衣飞石一个本没有资格进武安殿的羽林卫将军出声了,何等显眼刺目?

事不及天下太平,衣尚予才懒得管皇帝是怎么当的。文死谏武死战,只要皇帝没弄得倒行逆施烽烟四起,别的事情就让文官操心,劝谏这事儿,要死让内阁的人去死,关他衣家屁事?

衣飞石的想法则和衣尚予不一样。

衣尚予不在乎皇帝,他在乎。他爱惜皇帝的名声,所以他才要冒险出头劝谏。

“儿子有分寸。”衣飞石低声道。

衣尚予冷笑了一声,对衣飞石的反应极其不满。

衣飞石态度虽恭敬,可话里就是“我还要继续干”的意思,根本没把父亲的提点放在心上。

衣尚予不再开口,二儿子羽翼已丰,主意又正,他总不能再把衣飞石当八岁顽童训斥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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