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分开那么多年了,彼此都显得很陌生。哪怕他顶着衣飞珀的身份,谢团儿也不可能真的把他当丈夫。他和谢团儿都守着分寸,尽管没有谈过这个话题,可是,他们都在逐渐了解对方,适应对方。
“谢谢。”衣飞琥和从前一样喊着谢团儿的小名,“我进来了。”
“进来吧。”
屋子里,谢团儿独自坐在梳妆台前,长发披肩,身着寝衣。
衣飞琥倒也不觉得如何吃惊。小时候他们玩得非常亲昵,互闯寝房也不避讳,看见谢团儿穿寝衣也没觉得很吃惊——印象中,他们就是这样亲近的关系。
让衣飞琥意外的是,保保不在屋内。
因保保身体羸弱,谢团儿怕保姆不上心,晚上都是要保姆乳母跟着保保,一齐在她寝房休息。
他立刻意识到事不寻常,下意识地说:“有事你告诉我来办。”
两个狄女将屋内帷幕放下,门户紧闭,媪老亲自守在门前。
谢团儿方才转身站了起来,双手紧握在身前,指尖轻触。这是她紧张的时候才有的小动作。
“到底怎么了?你别着急,咱们一起想办法。”衣飞琥连忙轻声抚慰她。
“那封信是我用飞珀的名义写给你的。”谢团儿说。
衣飞琥愣了一瞬,这才明白谢团儿说的是什么。谢团儿孕信传出之后,他在凉州就收到了一封衣飞珀写来的信,信中说谢团儿怀相不好,可能熬不过生产这一关,叫他回京见谢团儿最后一面。
“我知道。”衣飞琥和衣飞珀是双胞胎兄弟,论了解彼此,世上无人能及。
“陛下知道了。”
谢团儿也没指望能瞒得过衣飞琥。
那时候她与保保都命在旦夕,连赵云霞都不敢夸口一定能保住她母子的性命,她让衣飞琥回京的理由并不单纯,既想在临死之前见见自己少女时喜欢过的少年,又想若我熬过去了,以后我该怎么办?
那时候,她已经看出了皇帝想要立一个融合两家骨血的孩子做嗣皇帝。
她让衣飞琥回京,想法当然不单纯。
现在,她这一点儿不单纯的想法,被皇帝看穿了,还当着她的面戳破了。
“谢谢,你是何想法?”衣飞琥问道。
“你是何想法?”谢团儿反问道。
“你我各写答案于纸上。”衣飞琥道。
“若志同道合,”谢团儿看着他的脸,“你今夜与我同宿。”
“若心思各异,我永不踏入此门。”衣飞琥道。
“击掌为誓。”
“击掌为誓。”
二人于床前击掌三次,谢团儿举灯到案前,衣飞琥铺纸研墨,二人各自写了一句话,互相交换。
谢团儿展开衣飞琥所写的那张纸,上面只有四个字:“不争是争。”
衣飞琥则看着谢团儿所写的四个字:“静待百年。”
两人同时回头,在书案上独有的烛台上将两张纸点燃,随着火舌一寸寸将纸张烧尽,两只手逐渐合拢在一起,谢团儿一把揪住衣飞琥的领口,低声道:“给我生个女儿。”
看着曾经心爱的少女灯光下昳丽如花的娇颜,衣飞琥喉头发紧:“……好。”
第222章 振衣飞石(222)
太平二十二年春,惠风和畅,天下太平。
皇帝宣布南巡,浩浩荡荡带了半个内阁、礼部、户部、翰林院近一百三十名官员出行,京城留下内阁大臣单学礼、沛宣文坐镇,另有黎王谢范出任权京畿督军事,暂时统管留京的三万卫戍军、两万中军兵马。
往日皇帝出门都会留下太后或皇子监国,这一回直接让内阁掌总政事急务,重新启用黎王统兵坐镇京师,朝野上下都在默默揣摩皇帝的用意——
黎王府复起,这必然是无可阻挡的了。
想黎王也是文帝亲子,皇帝亲兄,皇帝离京时,居然敢让黎王统管京城防务,就不怕黎王有什么想法?这份儿信任简直古今难见。
不过,往细里想一想,如今的卫戍军、中军军官,全都是皇帝亲手提拔。
黎王被圈禁多年,就算有旧部在军中,也未必能翻起浪来。京中还有镇国公府、凉国公府两家坐镇,哪怕黎王见着京城空虚有点什么想法,其实也不大好行事。
皇帝把京畿军务托付给黎王,更像是一种名义上的恩宠,昭告世人,朕不讨厌黎王了。
更让人在意的,其实是皇帝此次出巡,居然没有宣布监国人选。
往日太后在京时,皇帝离京,就由太后主理政务,监国督事,及后太后去了天寿山,两个皇嗣也日益年长,皇帝就让皇三子、皇四子共同监国。
——如今谢沃被贬庶人身死,皇嗣中仅剩皇四子谢泽一人,皇帝就不肯让皇子监国了。
两个皇子共同监国可以互相牵制,仅剩一个皇子,皇帝岂能不加提防?亲儿子还得严防死守,何况如今的皇四子是养的?外头还有个亲爹活得好好儿的?
满朝文武都是一头雾水,不放心皇四子,你还可以让太后监国啊?太后现在不是在宫里了吗?
难道皇帝也察觉到太后的野心,打算把太后困在深宫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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