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弟媳妇要搞事情。
得了消息的羽林卫一边向衣飞琥报信儿,一边向衣飞石打小报告。
衣飞石这日正在各处查岗,天黑了还没来得及回太极殿,得了消息就唬了一跳,这是要干嘛?
“叫衣飞珀立刻来见我。”
衣飞石不好敲打谢团儿,只能敲打弟弟,杀鸡儆猴。
隔了片刻,下边人尴尬地回来复命:“将军,世子护送大郡主到太极殿谒见。”
衣飞石是被家里接二连三搞事的后辈搞怕了,只怕谢团儿与衣飞琥又出事。
如今这小两口老老实实去了太极殿告状,衣飞石就松了口气。是啊,飞琥自来沉稳,团儿与他在一起,也很听他的话,他们不会乱来。
衣飞石赶回太极殿时,谢团儿正在委委屈屈地哭诉:“……那也太欺负儿臣了。”
皇帝歪在榻上剥葡萄,楚弦乖乖地跪坐在榻边,赶上葡萄剥得好,皇帝就自己吃了,若是剥坏了就顺手喂给楚弦。楚弦张嘴吞下,也不吭声,非常安静。
谢团儿在皇帝跟前有个绣墩儿坐着,假惺惺地抹眼泪,全都知道她是假哭。
偏偏站在她身边的衣飞琥真情实感极了,心疼得差点要给她擦眼泪。
衣飞石觉得自己简直都不想走进去。这一屋子戏精,演上瘾了。不过,皇帝已经看见他了,笑眯眯地揪下葡萄串上最大最黑的那一颗,一边剥一边笑道:“快来,朕给你留了个大的。”
衣飞石上前施礼,皇帝就把那颗葡萄喂给他吃了。很甜。
坐着的谢团儿也起身,与衣飞琥一起向他施礼:“公爷万福。”
衣飞石还了半礼:“郡主多礼了。请坐。”
谢团儿提着裙摆笑眯眯地看着他,一直到秦筝带人来服侍衣飞石搓了脸,在皇帝身边坐下,谢团儿才重新坐了回去,继续跟皇帝假哭:“皇爸爸……”
会试贡院中的弥封誊录是死规矩,阅卷同样有死规矩。
考官只能在糊名的状态下,黜落被誊抄后的红卷,一旦看见了考生的名字,除非考生犯讳,否则,考官无权再划去任何考生的名字,也不能随意变动已经排好的名次——若是敢动这个已经排好的榜单,就是公然徇私舞弊。
今科特殊之处在于,贡院一开始就变成了一个大型官方作弊现场。
最开始当然是为了龙幼株作弊,哪怕龙幼株丝毫不领情,却很难再改变贡院里的气氛。
到后来拆了红卷对墨卷,开始写放榜的名字时,这种“沆瀣一气同心协力”的氛围也始终未能淡去。主考、副主考、同考官、知贡举皆在,副主考狄琇对商女身份提出异议时,所有人都沉默地表示,应该划掉那两个商女的名字。裴濮不置一词。
替龙幼株作弊,让龙幼株高中,没有人觉得自己是在徇私——大家为的都是公心。
后来公然坏了糊名的规矩,张榜时因身份黜落商女考生,也同样没人觉得自己是在徇私——都是为大局考量,这难道不是公心吗?黜落这两个女生,我又没子弟递补上来!
既然不是徇私,那又如何称得上舞弊?大公堂上下就理直气壮地把这件事办了。
谢茂继续给衣飞石剥葡萄,这会儿剥坏的给楚弦,剥好的都给衣飞石了,他自己则冲着谢团儿笑:“那你想如何?”
“皇爸爸提儿臣的墨卷出来,替儿臣正名做主。”谢团儿道。
“那日除了你,还有一名商女被黜落。你和她的墨卷,都在朕的书房,不在贡院。”谢茂道。
他这番话让所有人都很吃惊。
“儿臣不解。”
谢茂笑了笑,接连喂了好几颗葡萄在楚弦嘴里,楚弦已尽力吃了,仍旧被噎得嘴角甜渍横流,差点被噎住。衣飞石看不惯皇帝这么欺负人,一只手把楚弦后领提起,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葡萄要一口一口吃。”谢茂道。
“都知道葡萄是好东西,汁甜味美,吃着养人。”
“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谢团儿看着被噎得难受,连细细咳嗽都不敢的楚弦,悚然一惊。
是啊,身份。皇帝喂给楚弦的东西,楚弦敢不吃吗?噎死也得吃,噎死也不敢说,我现在不想吃了,我待会儿再吃。
她迟早会变成皇帝那样的身份。
作为上位者,一味地只想着“好”,就要不顾一切去推行,根本不管庶民能否吃得下去,吃得多了是否会噎死,这能行吗?
站得太高,离庶民太远,莫说庶民不敢吭声,就算他们敢吭声,自己高高在上也未必听得见。
葡萄,要一颗一颗地吃。
喂了一颗,看看多久能咀嚼细致,多久能咽下,再想着喂下一颗。
否则,一个不小心,就是楚弦故事!
她看着皇帝身边拎走楚弦的衣飞石,又看了看衣飞琥。
我也要这么一个人。
在我快要噎死人的时候,拉我一把。谢团儿想。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后来忘了写注释了。
1出自诸葛亮答法正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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