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舜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冰冷。
然而,他不可能想到自己并非宿贞亲生,也不可能真的把宿贞往冷漠的极处想。
淡淡的苦气还萦绕在喉间,恢复的健康也在告诉容舜,他才刚刚得到了一颗何等珍贵的药丸。他想,妈妈一定是太担心我了,她被我这场车祸吓住了,所以才会不让我插手她的事——我确实不大了解她。
“我知道了,妈妈。”
对身世毫无所知的容舜乖巧地回答,沉浸在与母亲修复关系的愉悦中。
接下来,宿贞很程式化地给容舜削了一个苹果,看着容舜吃完,结束了这次探病。
容舜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竟有些埋怨那颗药。
他当然喜欢那颗药的珍贵,可要是这药效没这么好,直接就把身上的洞填上了,这会儿是不是可以假装伤口疼,撒个娇?——妈妈说不定会留下来,摸摸我的头。
容舜对着宿贞内心低龄,面上还是挺高冷,躺在病床上看着吊针点点滴滴下来。
一直到谢茂和衣飞石也告辞了,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痊愈了!
——还打个鬼的点滴啊?出院!
※
如果今天上午谢茂没有给宿贞发那条送病号饭的短信,宿贞还会不会把保元丹给容舜?
没有人知道。
从医院离开之后,宿贞发了一个地址给衣飞石,是附近一间五星级酒店的顶层套房。她走得早,谢茂和衣飞石在病房里陪容舜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抵达酒店时,宿贞已经安排了午餐,落座之后就上菜了。
席间,宿贞把自己常年带在手包里的另一个蜡丸,交给了衣飞石:“留着防身。”
她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容舜有的一切,石一飞没有。
如今她亲自给了容舜一颗保元丹,哪怕是容舜用车祸重伤换去的,她还是要给石一飞补偿同样一颗。
衣飞石不想收。如果宿贞还剩下两颗保元丹,绝不会只给亲儿子一颗。也就是说,宿贞也只有这一颗保命的丹药了。他跟着谢茂根本不缺药物,何况,他也不是宿贞的亲儿子。
衣飞石没有和“慈母”相处的经验,与太后关系虽然和睦,毕竟隔了一层。他不知道要维系母子之间的感情,除了付出之外,接受也很重要。谢茂对此就轻车熟路了。怎么跟亲妈撒娇,他门儿清。
“行,快收下吧。”谢茂一把接过蜡丸,宿贞脸又青了。
赶在宿贞被气死之前,谢茂把蜡丸揣进衣飞石的上衣口袋里,说:“妈妈给你,你收收好。”
宿贞脸色才稍微缓和,轻声叮嘱儿子:“这药妈妈也只剩一颗了,保命用的好东西,除非生死关头,轻易不要浪费。用时清水化开,喝下去就行了。实在没有水,含在嘴里化开也行。”
她说“轻易不要浪费”时,看的是谢茂,显然很担心儿子一时为爱昏头,把这好东西又给谢茂了。
侍应将餐食一一送上。
宿贞很热情温柔地招呼儿子吃菜,打听衣飞石的口味习惯。
一顿饭吃了小半,衣飞石还是忍不住关心:“妈妈,您受伤了?”
宿贞又看谢茂。谢茂埋头吃菜,表示和我没关系,我一直在认真吃饭,是你儿子自己看出来的。
——就衣飞石这眼力,想在他跟前佯作无恙正常,除非有谢茂的功力。
宿贞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笑说:“没事。你前两天就约我,说要问什么事?”
见面到现在,宿贞一直在和衣飞石聊天说小话,根本不提衣飞石想问的事。现在突然就切入正题,可见她十分不想谈受伤相关的事。宿贞的态度这么明显,衣飞石和她真的不大熟,也不好再问。
“我前几天回了一趟杭市,打听了当年的事。想请教您,十九年前境外势力曾到华夏抢夺某样东西,闹得沸沸扬扬那一次,您知道那是什么吗?”衣飞石问。
宿贞笑容收敛住,似是回忆前尘,许久才说:“我知道。他们想找的,是《道德天书》。”
接下来就应该话说当年了吧?谢茂和衣飞石都洗耳恭听。
哪晓得宿贞就说了这么一句,就默默添汤吃菜,还把面前的一杯红酒喝了个涓滴不剩。
喝完了该话说当年了吧?侍应重新斟上酒,宿贞吃了菜,又喝了一杯红酒,还是不肯说当年的事。
一直到她把一整瓶红酒喝了个干干净净,衣飞石想劝她少喝一些时,她才放下杯子,轻声说:“《道德天书》目前还在境内,当年境外来的圣谕战士都死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您当时把我放在杭市,是为什么?”衣飞石单刀直入。
“因为您也认为岑皖的选择很正确。我留在杭市比留在您身边安全?”
“——是必须留在杭市,还是必须不能留在您身边?”
宿贞沉默。
良久之后,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车水马龙的京市长街,说:“我以为你起码还要一些时间,才能查到这里。谢茂给你很多提醒和帮助?——谢指挥官,不如你告诉我,你们特事办究竟想知道什么?”
“我目前在休假。”谢茂说的是真话,齐秋娴给了他三个月带薪假期。
虽然,他至今都不知道特事办的薪水该去哪里领。
衣飞石解释说:“这和先生没有关系。如果您不肯透露十九年前的事情,那您是否能告诉我,把我留在杭市和岳王庙有关系吗?”
“有。”宿贞简单地回答。
“有灵异势力要杀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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