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荒谬滑稽难以置信的感觉,不亚于看见每天升起的太阳突然掉进了海里,后羿还是昨天才跟自己一起打过篮球的校友。
“老大……”馒头欲言又止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
“说?”谢茂坐在石凳上喝了半碗随身空间里弄出来的方便热茶,正打算和衣飞石一起离开。
他这会儿灵台疼得人无比清醒——灵台是控制人明潜两重意识的地方,人瞌睡、虚弱、疯狂时,就被形容为灵台不再清明。这么溃散修复地弄一回,现在还隐隐作痛,谢茂觉得自己大概是三天三夜都没法儿睡觉了。
“丁主任去医院了。您是不是留下来主持大局?”馒头客气地“请示”。
——把常家三个大佬打趴在地上摆着,消息传出去,整个隐修联盟都要地震。你不留下坐镇能行?
“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先去买鞋子。”谢茂还惦记着衣飞石晾在风中的脚后跟。
天大地大,小衣最大。
馒头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不敢跟谢茂犟嘴:“……是。”
常家三父子被送去了医院,宿贞还被困在四方屏里,常燕飞犹豫了一阵,居然跟在了谢茂和衣飞石的身后。
宿贞的住处私人面积比较大,一条私人车道几乎没有车辆往来。谢茂和衣飞石从后门出去,都不想再看见糟心的宿贞。二人统共只有一件大衣,穿在衣飞石的身上,衣飞石就把谢茂的手揣在自己的口袋里。
两人挨着头在研究打车软件——
托石慧的福,这对分别来自未来和古代的夫夫,飞快地融入了这个世界。
“手疼不疼?”衣飞石还惦记着谢茂被烟圈炸开的双手皮肉,“我来,我会用这个app。”
谢茂知道他喜欢玩手机,把手机让给他,搂着他的腰:“我们找个地方先买衣裳,吃些热食,再找个酒店歪一会儿……”
“可是我没有身份证。”衣飞石指了指自己大衣里仅剩的标准制服。
“我开好房间,你偷偷溜进来。”
“嗯。”
……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背后常燕飞一直跟着他们。
谢茂回头问:“想报仇?”
“打不过。”常燕飞老实地说。他刚才还孑然一身,现在怀里又抱了那只曾在酒吧街出现的黑猫。
爷爷、伯父、亲爸爸,全都被人打翻在地上生死不知,他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仇人聊天?充话费送的娃也不会这么没心肝吧?
“那你这是?”
“老大。”你是老大,我跟着你,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谢茂笑一笑,看着正在接司机电话的衣飞石。
衣飞石正东张西望跟司机形容自己的具体位置,扯了半天,最终一句话:“就是手机定位的位置。”
他习惯性地轻抚衣飞石的腰身,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隐隐作痛的灵台带给他的烦躁。
衣飞石低声向他转述司机的情况,报了约车的牌号,决定不再往前走,就在原地等待。谢茂忍不住亲了亲他翕动的嘴唇,熟悉的气息交换之后,一口躁郁浊气沉了下去,他才能平静地问常燕飞:“刚才我是你的老大,现在可不一定了。”你有什么合适的理由,足以说服我吗?
如果常燕飞在乎父祖的仇恨,谢茂不能留他在身边,如果他不在乎父祖的仇恨,谢茂就更不能留他了。
常燕飞沉默许久之后,才说:“我不了解你。”
车道尽头,一辆黑色的轿车低调地靠近,做贼似的摇下车窗:“你是尾号1069的客人吗?”
手机是谢茂的,衣飞石把电话号码记得很熟,点头确认:“是。”
“快上车。这是私家领地,不让人进来。”司机打开中控锁,招呼上车。
很显然,他把衣衫不整的几个人当成误入富家花园探险的小顽皮了——谢茂年纪不大,衣飞石更小,常燕飞还抱着一只猫。整个儿一大龄中二组合。也是这司机有一颗慈父心,刚好有个年纪跟衣飞石差不多大的顽皮儿子,不然肯定掉头就走。
衣飞石上车就压得整辆车晃了晃,谢茂扶着车门,被常燕飞拦住:“老大。”
谢茂回头看着他拉住自己的手,说:“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去拉一个才刚刚犯下斗殴罪的人。”
在常燕飞怀里的黑猫“喵”地一声,窜上了他的肩背,一爪子呼开了常燕飞后颈领子。这是冬天。常燕飞没有装逼穿春装,而是一身卡通棉服。猫爪子划拉撕开,想要露出某样印记,不得已把棉服扯开大道口子——
谢茂这才惊讶地发现,常燕飞的棉服里固定棉絮的竟然不是棉线,而是一根根翡翠玉丝。
翡翠玉丝是一件非常珍贵的固魂珍材,和凡人所说的翡翠和玉没什么关系,相传它是地藏王菩萨坐骑谛听做梦时凝结的“思绪”,能够将孱弱的魂魄固定在躯壳之上,非常非常珍贵。
这东西到了未来时代都是无价之宝。因为谛听非常稀少,做梦的谛听更少。被捕捉豢养的谛听根本不做梦。
“你魂魄有问题?”谢茂很惊异。
他在鬼神系的造诣非常高,魂魄相关专业也非常优秀,他真看不出常燕飞有什么问题。
常燕飞伸手捂住自己后颈的印记,把黑猫从身上驱赶下去。黑猫狠狠地“喵”了一声。顾忌有凡人司机在场,它没有开口说人话。可谁都听得出来,它愤怒极了。
常燕飞这装腔作势的姿态,谢茂一眼就看穿了。
——他要真不想给谢茂看后颈的印记,黑猫根本就动不了他的领子。
果然谢茂把住他胳膊一折,轻轻松松就把他压在了车门上,撩开他背后的领子,露出那个遮掩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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