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要求按照“石丛”的模样生活就行了。石丛大部分时间都睡在谢茂的床上,偶尔谢茂不缠着他的时候,他就会回隔壁房间睡觉。“石丛”的角色被扮演得很完美,作为钢铁直男,隔壁的房间就像是避难的港湾,是“石丛”疲惫时的栖息地。
见他左右为难,谢茂没找到自己的手机,问:“今天星期几?”
“先生,今天周二。”被勒令不许再喊君上,衣飞石又恢复了从前的称呼。
“以后没有特殊情况,二四六你可以睡自己房间。”谢茂随口说。
二人相处的时间居然被当做了工作制度,硬性安排了下来。类似于打卡上班?衣飞石答应下来,私心里觉得很荒谬,不过,他脑子里一直重复着谢茂那句话。
我不爱你了,不关心你好不好,高不高兴。你负责你自己,我负责我自己。
……
如果不是喜欢,谁愿意和一个大男人挤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独自休憩多好呢。
衣飞石下床默默穿上衣服。
房间里亮着的依然是窗前的落地灯,熟悉的灯光,熟悉的气氛,让衣飞石有些难受。
前天晚上,他在这里受过很严厉的体罚。昨天晚上,他在这里确认了斩前尘的效果。
这淡淡的灯光描绘着房屋家具的轮廓,带给衣飞石的全都不是美好的感受。灯光就像是一种符号,带着痛苦的记忆,深深地留在了衣飞石的生命中,或许,千百年后也不会被忘记。
谢茂却能毫无所觉地一挥手清理了狼藉的床褥,舒服地倒在软枕之上,不忘叮嘱衣飞石:“明天让酒店给你做一张房卡。”他并不想天天去给衣飞石开门。
“是。”衣飞石已经穿好了衣服,默默躬身退了下去。
听见房门轻轻合拢,门锁落下,一直侧身躺着的谢茂才翻过身来,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暂时按住了吧?谢茂想。
不过,就他对衣飞石的了解,小衣可不是随便放弃的人,主意正着呢。
——如果我是小衣,这种情况下,我会怎么跑呢?
※
出乎谢茂意料的是,衣飞石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出格可疑的举动。
他每天很老实地来服侍谢茂起床,二人一起去拖车餐厅吃早餐,开主创早餐会,随后开始一天的拍摄工作。拍摄点一次次地换,戏份一天天被补完,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结束每天的拍摄之后,衣飞石再和谢茂一起乘车回酒店,打卡上班,照谢茂规定的二四六休息,其余时间他也很安静地宿在谢茂的房中,有时候谢茂要抱着他睡,他也很平静熟悉地伏在谢茂怀里。
谢茂所说的“不爱你了”,对衣飞石而言,更像是一句解除诅咒的赦免。
借此他反而能够更安心地待在谢茂身边,就如同此前数万年,他始终以弟子臣下的身份隐身下处,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小秘密,默默仰望追随一样。
他习惯了不被君上所“爱”。
那种偷来的爱,让衣飞石不自在,且让他深信自己必会遭到报应。
拍摄工作也完成得很顺利。剧组上下对衣飞石的演技交口称赞,江湖人称“石一条”。
——只要没有对手掉链子或是工作人员失误,从他拿到剧本到入镜表演,基本上都是一条过。
电影和电视剧的拍摄节奏不一样,很多老戏骨在拍电视剧时遇到要求不高的导演,一条过很容易,拍电影就不一样了。任何细微的失误放到大屏幕上都会变得无比清晰,耗费几天只拍一场戏也很正常。
常常一条过,这就不仅仅是演技问题了,很多时候还得临机应变救个场,顺便带飞所有对戏演员。
比如说,卯着劲儿想要先给衣飞石一个下马威的楚扬。
楚扬在剧组里人缘并不好。
这位常年混迹电视圈的中年演员,自视为“老戏骨”,走哪儿都端着架子,满脸“我用演技碾压你”的气质,说话聊天也显得太“清高”,常常一脸“我不稀罕红,我要红早就红了”的模样。
他憋着劲儿要给衣飞石一个下马威,不少人都知道,全都等着看好戏。
许广英劝了他几次,他存心作死,谁也拦不住。
那场戏是岳云夜拜父帅,父子暗中商议去后营捉奸细,明里说的是军粮,实际上说的是奸细。
楚扬架起势要给衣飞石来一个情绪冲击,照面就被衣飞石的沉静镇住了。一句话没开口,整个片场就处于衣飞石的统治之下,完全主宰了节奏。楚扬被动被牵着入戏,再被石一飞的戏托儿天赋暴击,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完美演技,初次演对手戏,二人就一条过。
下戏之后,衣飞石笑了笑,上前握手。楚扬满眼都是凌乱:尼玛,这和计划的不一样!
一旁等着看戏的工作人员全都捂嘴偷笑。哎哟喂,到底谁给谁下马威啊?
不服气的楚扬绝不放弃,他打算第二场戏再让大老板知道自己的厉害!
第二场戏演完。
衣飞石又笑了笑,再次上前和楚扬握手。
楚扬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狂妄也没真的失心疯,终于承认自己干不过,向阿鲁导演告假,回保姆车里坐了小半个小时,缓过劲儿才回来继续拍摄。
第三场戏演完。
楚扬主动上前和衣飞石握手,表示感谢。
——您托得太好了!我估摸着,这回大概能拿个最佳男配角。
……
补拍的戏份结束之后,谢茂正式接过片场指挥权,重新开始执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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