翮弥十三听得懂这是拒绝,他在池子边蹲下来,说:“我是虫子。我的虫崽儿不会侵占你的财产,也不会央求你的庇护和福荫,我现在是整个蓝星的皇帝,我们的虫崽儿可以继承统治这颗星球……”
他一边说着,垂下的衣摆滑落在池水中,一点点往上濡湿。
他半条腿都要跨下水池了。
“人和虫是不能交配的。”谢茂说。
翮弥十三眨眨眼,什么意思?人和虫子是天作之合啊!
“就算你是人。”谢茂的眼神很露骨,那是一种“毋庸置疑你本来就只虫子不要妄想了算了我开导开导你”的安慰版,“我已经有理想型了,你和他差得很远。而且,就算你和他长得很像,我已经有他了,为什么要一个山寨版?”
翮弥十三想了想,说:“除了理想,也可以有现实。”
“他既是我的理想,也是我的现实。”谢茂最近把准祀神砍得很勤快,砖砌了不少,脾气也就渐渐地好了,连跑忘川水的频率都降低了许多。所以,他现在能按捺住性子说话。
“我爱吃禾花,也爱吃卵清。您一顿饭也要吃好几道菜。”翮弥十三努力地沟通。
谢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突然爆发:“我他吗不想日你还要给你道理?滚!”
翮弥十三历来识时务,眼见谢茂发飙,他瞬间将半趴在池里的小腿抽了出来,转身施礼就逃之夭夭——仅剩的三只虫子傀儡中,就他在谢茂手里吃的亏最大,生生被削去一双刀翼。
离开谢茂居住的庄园之后,翮弥十三轻轻用手抚摸自己的脊背。
刀翼早就长出来了。
然而,曾经被齐根削断的瘢痕,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我得不到夫人的蛋。只有这两片瘢痕么?他要带走清平,唯独带走清平。为什么不是我?
“陛下。”
虫族侍卫上前,簇拥着翮弥十三上了御座。
翮弥十三回头看着早已空了的池子一眼,谢茂已经进屋去了。
他双眸微黯:“起驾吧。”
※
整个蓝星总共三十二个大教区,全都收到了教宗的命令,要求各地大神庙,带上辖下所有教区的主要教职人员和善信代表,在九月之前,赶到救世神庙聆听神谕。
——从来没有任何人听说过“神谕”的存在。
谢茂离开之后,剩下的傀儡们也从未假借谢茂的名义,对统治下的百姓传达过任何“神谕”。算算时间,神已经离开了数百年,现在能从哪里冒出来神谕?
所有教职人员都很懵逼。
不过,既然是教宗下的命令,有机会去总部拜见进修也是好事,还是公款旅游,何乐而不为?于是就从自己家人里,挑选了几个“善信”,拖家带口美滋滋地进京开会。
这群基层教职代表抵达总教之后,被安排在大神庙附近的酒店住下,偶尔去瞻仰圣迹,膜拜怀古。
临近大朝拜之前,他们还收到了总教的命令,提前三次去救世神庙站班彩排——找到自己的位置,检查自己的出席服装,过一遍膜拜流程,总而言之,大朝拜当天,绝对不能出错。
刚开始兴致勃勃,第二次勉强无聊,第三次就兴致寥寥了。
等到真正大朝拜的时候,大部分参加朝拜的教职人员和信民代表都有点木然。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就算心里怀揣着对信主的崇拜,全副武装多搞几次体力上也有点跟不上。虫子们身强体健还算整齐镇静,人类教职和信徒全都有点蔫儿。
唱过了几遍颂圣歌,总教的几位大神官都穿着圣洁的紫袍步入神的殿堂,在教宗出现的瞬间,广场与神殿中都有了不同程度地喧哗——那可是教宗大人。
延嗣清平穿着金绣滚边的白色圣袍,头戴一尺高的黄金凤凰发冠,宽阔的袖子在风中飞舞。
他带领所有信徒,在神像之前,膜拜祝祷。
所有信徒都随之虔诚地念着颂圣诗,祷声朗朗,宛如风过秋林。
因为前来大朝拜的人数太过繁多,在场所有信徒,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排队入场,在神庙教职人员的引导下就位。为了减少走动,所有人都不饮不食,尽量少去厕所,饶是如此,厕所门口还是排起了长队,干脆有神庙工作人员发放纸尿裤,就地解决……
几乎大部分信徒都看不见在主礼拜场的总教神官与教宗大人,只能观看悬挂在空中的现场投影。
捱到此时此刻,教宗带着所有人一起颂圣,人类信徒全都疲惫不堪、昏昏欲睡。
一遍又一遍的颂圣诗,仿佛永无止尽。
又累又饿的信徒们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前三次彩排,到现在就差不多该组织散场了。须知道这么多人的散场也是一件非常需要维持秩序的工作,不好好组织,照样会发生踩踏事故。
今天正式大朝拜,居然一直不肯放人。
教宗大人稳稳当当地跪在神像前,心静如水地一首接一首念颂圣诗,可能想把所有存世的颂圣诗都念一遍?整整八百年啊!总共创作了多少颂圣诗?没有几万也有大几千,那得念到何年何月去?
颂圣开始之后,想离队去找厕所都被严厉禁止,换纸尿裤?想都别想!
整个神庙广场看上去光鲜体面,信徒们都穿着纯洁的法袍,虔诚地跪在地面上,恭敬地念着颂圣诗,四处都有香炉焚烧着袅袅香气,然而,现场的味儿啊,简直不提了。
就在群众昏昏之时,风中突然传来悠扬的乐声。
所有信徒都很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在神殿之上,天之东隅,出现了数百道人影。
这群人全都衣袖飘飘,发髻高耸,可谓奇服旷世。每人手里都带着一件乐器,鼓瑟吹笙,扬笛抚琴,钟鸣鼓震,合奏一支大曲,仙乐飘飘,洒遍方圆数十里。
效果比宗教悬挂在空中的投影还真实震撼!瞬间就把所有信徒的瞌睡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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