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1 / 2)

贵妃裙下臣 山间人 2755 字 17天前

先前丽质命春月回来, 悄悄让她将用来购置宅院的飞钱送去平康坊中的静舍时,兰英有意前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那处静舍的主人竟是裴济。

那时她便心有疑虑,只等着到婚仪这日亲自问一问妹妹。

如今几乎能确定, 这二人之间关系匪浅。

她并非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 也深深明白三娘入宫并非自愿, 而她那副美貌天成的模样不论如何都会格外引人注目。

只是这样的事, 即便在寻常人家也难为人容忍, 更何况是天家?

连公主犯了错,都被逼着不得不嫁给钟灏那样浪荡纨绔得几乎一无是处的人, 若是三娘被人发现,岂非下场更凄惨?

丽质望着脸色凝重,满是关切担忧, 却没有半点轻视的兰英, 再度鼻间微酸。

她肃着脸认真道:“长姊别担心,我心中有数,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兰英凑近些,借着烛光仔细看她的眼,轻声问:“三娘,你——对那位小将军可有情?”

丽质一愣,不知她如何会这样问, 下意识摇头否认:“没有,长姊, 我清楚自己的处境,不会有那样的痴念。”

兰英先没说话, 仍是定定与她对视, 见她的确未有半分心虚、难过的情绪, 这才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三娘,你千万记住,别将自己的一切都押在男人的身上,靠不住。”

她说到此处,眼眶有些泛红。

丽质知道她是想起了她自己。

幼年时,姊妹二人父母俱在时,曾在蜀地住过几年。她们的父亲钟兴怀乃是七品蜀州司户,而魏家则不过是寻常军户,魏父乃军中什长,曾在钟兴怀骑马经崎岖山道险些落下山崖时,伸手就了他一命。

机缘巧合之下,两家越走越近,遂定下了这门亲事。

魏彭为人勇武宽厚,虽出身平民,却从小就对兰英极好。兰英年纪虽小,却早早在心底将魏彭当作是亲近的人,是未来要嫁的郎君。

可惜后来魏彭与父亲随军北上,钟兴怀留在蜀地时,也因蜀州一桩贪污案被无辜牵连,下狱数月,直到奄奄一息时才被放出,不久夫妻两个便接连过世,留下两个孤女。

当初魏彭寻来时,兰英也曾满怀希望。

可后来叔父一家的作为却渐渐令她绝望,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魏彭被逐出长安,自己也不得已自断一腿。

“长姊还想魏家哥哥吗?”

兰英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不,不想了,错过了便错过了,没缘分罢了,不必一直挂怀。”她整了整心绪,慢慢露出明朗的笑容,“如今这样,孑然一身也不错。叔父与叔母忌惮你,也不敢为难我,我自在得很。”

丽质慢慢放下心,也跟着松快地笑了起来。

姊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商议下待过些日子,再由兰英在长安城中多置一座小些的宅邸,买些仆从家丁,到时若当真要走,也能有人护送着离开。

只是钟承平乃京兆府士曹参军,所掌庶务中,就有长安田土之事,恐怕到时还需借裴济的名,将宅院等都寄在他的名下。

二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直到亥时三刻,二人都有困意,兰英才起身离去。

丽质撑了整整一日,此刻已累了,见还有些时间,便在榻上小憩片刻,到子时二刻时,方强打精神,换了件更御寒的外衫,拢紧衣襟,戴上帷帽,吹灭屋里的灯,与春月一同往东北角门去了。

因今日的婚仪,府中的防卫全都交给了羽林卫。此地后院,本就不比皇宫守卫森严,又兼宾客盈门,预备通宵欢饮,仆从们也都候在席间,因此丽质这一路过去格外顺利。

寒冷冬夜里,道旁两侧还有积雪未消,偶尔踏过,发出嘎吱声,一下就淹没在前厅传来的高高低低的歌舞声与笑闹声中。

凛冽寒风吹过,饶是丽质出来前,有意裹紧了衣裳,此刻也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她不由捏了捏被冻得有些痛的手,加快脚步,转过院墙,靠近角门处。

门边立了道挺拔如松的黑影,任寒风吹拂,始终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等了片刻。

隔着帷帽,丽质看不清那人模样,却一下从他模糊的侧脸轮廓认出是裴济。

她快步上前,轻声道:“这么晚了,将军唤妾来何事?”

裴济看一眼她因寒冷微微瑟缩的模样,也不多言,只将门推开,引她出了府外。

东北角门外是一条僻静窄小的夹道,需沿着夹道走一段路才能到坊间的大道上。此刻夹道边停着辆十分简朴窄小的灰色马车,石泉正立在一旁,见人出来,忙将车上的杌子取下,搁在车辕边。

丽质微微蹙眉,并未迈步。

观那马车窄小的模样,其中顶多只能坐下两人,再有一人赶车,至多三人,可现下却有四人。

裴济看出她的犹豫,压低声简短道:“你二人坐车中。”

此话便是表明他可与石泉一同在外赶车。

春月吓了一跳,忙紧张地扯了扯丽质的衣袖。她卑微惯了,一听要让将军在外赶车,下意识便觉受不起。

丽质微顿,转身冲春月道:“你先回去吧,我很快便回来。”

春月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可随即又紧张起来:“小娘子——”

丽质知她担心自己独自一人,不由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无事,有裴将军在。”

春月嗫嚅片刻,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重新回去了。

裴济不语,伸手替她掀起车帘,待她坐定,才提步上去,坐到她身旁。他轻敲了敲车壁,石泉便催动马车慢慢行进。

已是子夜,正是宵禁的时候。虽然夜里巡逻的武侯们只管在各坊之间的大道上随意出行者,对各坊内的居民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肆意横行,因此马车行得极慢。

车中本就逼仄,裴济又生得高大,与丽质并肩而坐,愈显她娇小,车身摇晃间,二人肩臂隔着厚重的冬衣不时摩擦。

丽质将帷帽取下,这时才又问:“将军要带妾去哪儿?”

裴济道:“医馆。”

丽质愣了愣,不明所以地侧目望他,却见他腰背挺直,双手搁在膝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她微微蹙眉,脑中转了又转,随即想起上回自己同他说的饮药之事,这才渐渐明白,他应当是为了此事要带她去就医。

车外又一阵北风袭来,带着寒意透过缝隙钻入车中,令丽质忍不住再度打了个寒战。

裴济侧目,待瞥见她露在外的指尖也被冻得通红,不由伸出手去,将她的两只柔荑包裹在掌心间,轻轻揉搓。

热意自他的掌心传递至她的双手间,原本有些僵硬的手终于重新灵活起来。

丽质抬眸,对上他深邃漆黑的眼眸,不由勾起唇角:“将军,妾好冷呀。”

裴济眸光微闪,顿了片刻,默不作声地伸出双臂,将她搂进怀里。

丽质将被冻得有些凉的面颊靠在他温热的脖颈处,动了动调整个更舒适的姿势,软软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将军怎么对妾这么好?”

裴济只觉脖颈处先被她面颊冰冷的肌肤一激,随后又被她说话间喷吐而出的温热气息柔柔拂过,不由浑身一僵,一阵剧烈的酥意自脖颈间迅速蔓延,紧接着便化作热意。

寒冷的冬夜里,他忽然浑身燥热起来,像被点燃了一般,搂着她的双臂猛然收紧,令她身前的曲线更紧地贴着自己,俯首便寻到了她丰润的红唇,用力吻住。

他已有月余未再碰过她,积压了许久的欲念像被强行阻截的洪水,只要长堤间被凿开个小小口子,便能令一切坚韧意志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