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食(1 / 2)

贵妃裙下臣 山间人 2260 字 17天前

国夫人的封号于命妇间为一品, 堪与四妃、公主等比肩。只是妙云出身不堪,地位尴尬,身后又没有真正的权势, 旁人打心底里鄙夷不屑, 即便见她过来, 也只面面相觑着偷偷打量, 没一个愿意屈膝拱手行礼。

妙云自然也感到周遭投来的饱含深意的眼神, 心底一阵难堪羞愧, 可越是如此, 她越是挺直腰背, 昂着头穿过场中, 行到御前,冲座上的皇帝与太后行礼。

她今日不该来。

明知端午宫中必有宴, 却没一个人来同她说, 俨然是不愿让她出现。可连宫中最下等的宫女都能到掖庭宫热闹一番,她却只能龟缩紫澜殿中, 实在不甘心。

别人嘲笑如何,议论又如何?她的身份再不堪, 也已是一品命妇, 身份远比他们贵重, 那些人背地里看不起她,将她说得一文不值, 又将自己标榜得正直不阿,可心底里分明就是嫉妒她今时今日的地位罢了。

她偏要光明正大地出来, 不让他们如愿!

御前的空地上, 她的目光匆匆左右四顾, 始终未找到丽质的身影, 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失落。

高座上,太后冷着脸,额角突突跳着,一言不发地平视着远处,似乎半句话也不愿同她说。

大长公主与萧淑妃等人也纷纷噤声,不知该如何反应。

静了片刻,李景烨才沉声问:“你怎么过来了?朕记得你身子不适,怎不留在紫澜殿养着?”

妙云垂眼,轻咬下唇,挤出个温婉的笑:“多谢陛下体恤,妾已大好了,今日端午,宫中热闹,妾便来给陛下与太后请安。”

她何时身子不适?陛下分明是寻个借口罢了,偏她不能戳破。

众目睽睽下,李景烨心里再不悦,也不愿让人看笑话。

他淡淡撇开眼,不再看她,更不承她的问安,只挥手道:“起来吧。”说罢,转向一旁唤“元士”。

何元士心领神会,忙令人重新搬了榻上来,列在萧淑妃之后。

妙云咬着唇,看一眼丽质那一张设在萧淑妃之前,已空了的座,慢慢往自己的座行去。

众人默默对视,眼见没事,却没人敢动。

唯有李十七娘举起手中精巧的小弓,“嗖”的一声射出一箭,精准地射中一只圆鼓鼓的粉团粽子。

箭啪啦一声掉在地上,众人一下惊醒,渐渐恢复方才的热闹。

喧嚣之间,李景烨转过头,冲太后低声解释:“母亲,朕知道母亲不悦,只是今日并非是朕让她来的。”

“原来陛下知道。”太后冷笑一声,压低声回了一句,便又沉默。

李景烨顿了片刻,见她的怒火半点未消,又耐着性子道:“母亲,儿子是真心愿孝顺您的,只盼您偶尔能体谅几分。”

太后听罢,却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深吸一口气,已渐瘦弱的身躯也颤了颤。

她双唇翕动,忍了片刻,终是慢慢道:“陛下既然懂得孝顺,怎还不让令月回来?不让——六郎回来?”

一提六郎,李景烨的面色一下变了。方才的温和与诚恳统统消失,只剩下微微扭曲的冷凝。

“母亲别忘了,是六郎主动要往幽州去的,朕没有逼他。”

“是,陛下没逼他。”太后一手支着额,一手撑着榻,望着眼前的热闹,愈发想念远在边地吃苦的幼子,已顾不得给长子留体面,“六郎——他今年已二十二了,还是孑然一身!连陛下的姑母都在替三郎相看了,陛下的亲弟弟却还孤零零在边疆,无人照拂。陛下难道忘了,当年先帝的遗训?你们兄弟二人,一个做明君,一个为贤王,相亲相爱,如今,是谁搅乱了这一切?”

李景烨面色阴沉,双手紧紧捏着坐榻的扶手,用尽全力才克制住心底喷涌而出的怒火。

“母亲到今日都一直在心里怨怪儿子吗?”

“是,我一直替六郎,替令月不平。”太后亦被压抑许久,似乎要一口气将想说的统统说出来,“陛下如今做了皇帝,是否早已忘了手足,忘了根本?没有兄弟的退让,没有肱骨老臣们多年的教导与鼎力支持,哪里有今日祥和安宁的大魏!”

“母亲!”李景烨再忍耐不下去,从榻上猛地站起身。

众人渐渐注意到此处的异样,再度消声。

母子二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李景烨将声音压得极低,再不让第三个人听到:“朕是嫡长子,生来就是太子,朕的皇位,来得名正言顺!望母亲往后慎言,卧榻侧不容他人鼾睡,若再有此言,朕不保证还会准许这些祸患,还留在世上。”

“你——”太后气得两眼发黑,一手捂着胸口不住轻拍着,浑身上下的力气也被抽干大半,“逆子!”

说罢,竟是撑着半边身子,猛地吐了口鲜血。

“太后殿下!”大长公主惊了一跳,忙上前来扶一把。

李景烨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随即冷着脸下令:“太后病了,赶紧送回长安殿去,好好养着。”

内侍们慌忙抬着步辇过来,由几个宫人一同搀扶着将太后送上去,匆匆往长安殿去。

清思殿外,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在原地。

萧淑妃抱着孩子头一个起身告退,其余众人也如梦初醒,跟着离开。

一时间,原本热闹非凡的马球场内外一下寂寥起来。

李景烨后退两步,猛地跌坐在榻上,面色也泛着异样的红晕:“元士,药——”

何元士哆嗦着从袖口中取出瓷瓶,倒出圆润丹丸,送入他手中,眼睁睁看着他飞快地送入口中,吞咽而下。

陛下近来服药似乎频繁起来了。

……

承欢殿里,何元士离去后,春月一直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一边轻拍着胸口,一边转身回来坐下,望着那盘荔枝,摇头道:“真是吓死奴婢了!幸好裴将军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