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近(1 / 2)

贵妃裙下臣 山间人 2199 字 17天前

裴琰自长安迅速出发, 不顾老迈的身体,日夜兼程赶往前线军营中。

张简领河东军奋力搏杀,虽靠着从前多年积累下的经验与实力, 暂与突厥人旗鼓相当,双方相持不下。

他本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在军中提及睿王与安义康叛军的情况, 可阿史那多毕早与安义康有勾连,每一回对战,都学着汉人作战时敲起战鼓, 不但如此,一面击鼓, 还一面派了数十人列队, 齐声高呼着将叛军最新的消息当众念出来。

如此反反复复,眼看叛军进展堪称神速,朝廷状况则岌岌可危,着实已动摇了军心, 令许多将士的气势都渐渐短了。

幸好在张简焦头烂额之时, 裴琰赶到了。

他虽已多年不曾真正上战场, 到底还是军中老人, 人人敬仰不已,更重要的是,他身居高位,又年岁不小,这时义无反顾披着战甲亲赴前线,什么也不必做, 便已令军中一片欢腾, 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般士气大振。

张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一半, 当即迎裴琰入主帐,将近来的战况言简意赅地汇报一遍,又对着帐中的沙盘说起即将要来的一次进攻。

裴琰早先便听儿子说过阿史那多毕的情况,这几日又仔仔细细将儿子写来的东西熟读于心,早已心中有数,迅速与张简等几位将领商定战术与安排。

接下来一连多日,两军对峙下,河东军一扫先前的疲软状态,一如这十多年来始终保持的水准,将突厥人打得渐渐有显出弱势。

阿史那多毕是年轻的新汗,从前与裴琰交手的次数屈指可数,虽早听过他的威名,却因他年岁不小而并未放在心上,如今交手下来,这才对这个老将军忌惮起来,迫不得已暂将先前的猛攻策略改为持久消耗。

北方战事有了进展,南面的情况却愈发令人担忧。

河南府调来的十万人起先的确打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拖住了十多日的时间。

可安义康此人奴隶出身,一路摸爬滚打,身经百战才到了节度使的位置,不但心思缜密,十分有魄力,其行军作战更是不按常理出牌,令人摸不着头脑。偏偏领援军而来的几位将军都是正经熟读兵书之人,这几年没经历过真刀实枪的交战,事事都照书中所学而来,才不过半月,先前积累的优势便已通通没了,狼狈之下,竟与各地守军一样变得不堪一击。

叛军很快越过刑州,攻至潞州。

消息传至长安,终于连宫外的平民百姓都真正开始急了。

潞州已是河东道境内,再经泽州、绛州,便是蒲州。从蒲津渡越过黄河,便进了京畿道,长安近在咫尺。

城中与城郊的百姓中,有些胆小的、在南方有亲属的,已琢磨着是否要收拾行囊早些南下避祸。

宫外如此,宫中更是人心惶惶。

不但宫人们时常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悄悄议论,嫔妃之间,也弥漫着沉重的气氛。

如萧淑妃、王昭仪、韦婕妤等入宫多年,年岁稍长的,尚能沉得住气,那些才入宫不过数月的新人就不同了。

她们都还是花一样的稚嫩年纪,许多人都是抱着满腔的憧憬与希冀入的宫,如今有的人连陛下的面都未见过几次,连紫宸殿也没有靠近过,却突然遭了如此大的变故,个个像天要塌了似的萎靡不振。

就连丽质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她坐在寝殿中,一手捧着手炉,一手拿着镊子往悬在一旁的银香囊中添香料,颇有几分心不在焉。

春月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冯御女昨日傍晚主动去了紫宸殿,陛下连殿门也未让她进便遣回来了。”

丽质也不知听没听见春月的话,点燃香料后,将银香囊的盖盖上,望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好半晌才道:“他如今也没这些心思了吧。”

横竖一时半会儿有没有别的皇子皇女已无关紧要了,前线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紧张,抱住手中的皇位才是最要紧的。

春月反映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他”说的是陛下。她走近些,轻声道:“是呀,这几日,陛下除了参加朝会,留在延英殿理政,还每日都去大角观中亲自焚香,连长安殿病得一日比一日重的太后和拾翠殿的皇子都顾不上,更不必说别人了。”

丽质摸了摸系在腰间的荷包,没再说话。

她不必亲眼看到,也能猜到近来众人都过得惶恐不安。连裴济也越来越忙了,每日都得往羽林卫营中加紧操练。

叛军到了潞州,一旦接近蒲州,这大明宫便再要待不得了。眼看离开的日子一天天接近,她的心也悬得一日比一日高。

可除了紧张,先前预期的欣喜与兴奋却并没有出现。只要一想到战火已起,即便还没亲眼看到外头被无辜牵累的普通人,她也感到高兴不起来。

没有外敌来袭,也没有横征暴敛的昏君令天下生灵涂炭,这一场大战仅仅是起于皇室兄弟两个之间的嫌隙。

丽质颇有一种匪夷所思又可笑不已的感觉。

战争双方的李景烨与李景辉兄弟两个,她私心里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获胜。

只是,这实在不是她能决定的了,眼下还是先确保自己的离开一切顺利才最重要。

……

又过二十多日,进入十二月,冬雪下了好几场,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朝廷的形势也一日比一日恶化。

十二月初五,清晨的朝会上,兵部急送来最新战报:叛军已攻下绛州沿线的几座城池,逼近蒲州境内。

京畿道近在眼前。

消息一出,延英殿中便如炸开了锅,上百朝臣再顾不得朝堂礼仪,坐在榻上左右观望着激烈议论起来,焦虑恐慌的气势几乎到达顶峰,令宽敞气派的延英殿也显得逼仄起来。

李景烨如一尊木胎般坐在御座上,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朝臣们,迟迟没有反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陷入焦灼的朝臣们才慢慢回过神来,抬眼观皇帝神色,住口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