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雀(1 / 2)

意欢 暮阿洋 2266 字 18天前

初冬寒来,半夜里落起细雪,天地间一片清寒,一早已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整洁简朴的宋府曲廊内,碧衣婢女手中捻着红织锦斗篷给宋意欢披上,二人步伐微急。

婢女柳薇道:“近来转寒不少,小姐莫把斗篷忘下了。”

身前的倩姿并未停下脚步,只是点头拢着斗篷,那垂至腰间的微卷长发轻晃,身姿窈窕,气质有加。

这正是宋家二小姐宋意欢,一手琴曲和精通医理,名艳盛京城。年十七,风华正茂,人人称宋家小女天姿娇容,是盛京之首,无人再可比美。

可性情胆小怯懦,是个嗜睡无度的主儿,自小与卫国公世子穆奕有着婚约,便也劝退了不少上门提亲的人。

宋意欢低着眸,葱白的纤手把斗篷衣带系上,容色绝美,却柳眉微蹙,出了那事,在这宋府里也没有人能高兴得起来。

柳薇瞧着她的神色,试着宽慰道:“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出事的。”

宋意欢抬抬眼皮,微叹一声,娇美的小脸绷得死死的,这事情哪有这般简单。

宋太医误写药方,其中一味甘草反甘遂,毒性之大,谋害东宫太子,被押入大理寺候审,事情未调查清楚前,不得放出。

前些日子,盛京城人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便是当今太子与卫国公世子在游廊画舫争相薛侯千金,不慎跌入湖水一事。

正如此,太子李君赫伤寒,命宋太医前去东宫看诊,这才出了这类事。

于宋家而言,可谓是晴天霹雳,这甘草反甘遂,可为禁忌,宋初尧身为太医署医师,多年行医,又怎会犯此等低劣的错误。

宋家世代从医,祖上跟随开国皇帝征战,医术高明,曾受过先皇赐匾妙手回春四字,却到了父亲宋初尧这一代已呈落败之象。

太医署由太医严褚为太医令后,父亲更只是一个医师罢了,此番出事,母亲心疾又犯,便卧了床。

想到此,宋意欢袖下的手紧紧攥起,寒风吹得她发上流苏微乱,走到府前时,门口早备好马车。

宋家有二女,长姐宋月沁早已出嫁,正是许了正六品下大理司直为妻,此人名为周林文。

如今姐姐正怀胎六月,出行不便,母亲卧病,这会儿她便是要出门寻往长姐夫家。

若能同姐夫求取个机会,见押入狱中的父亲宋初尧一面也是好的,更也是安了母亲的心。

这落雪寒日的,柳薇搀扶着宋意欢上了马车,车厢内也是那般的寒凉,她拿了薄被轻轻盖在腿上。

盛京城长街上霜雪已被清理于两侧,马车摇摇晃晃,宋意欢双手微凉,心事重重,身边的柳薇也沉默着。

唯有宋意欢知晓这一切都不一样了,昨日醒来时,她精神恍惚许久,才不知所措的意识到自己竟还活着,回到正值十七岁的这年。

没有嫁与卫国公世子穆奕之前,却又是太子病重之后,来不及提醒父亲药方一事。

她是活过一世的人,在上一世里,父亲写错太子药方,关押于大理寺牢狱整整半年,随后查出药方是被人调换,从大牢中出来时人已是羸弱之象,更被削去太医一职,宋家也就此彻底落寞。

宋意欢微微低着眸,她自小性情胆小怯懦,什么都做不了,前世的不争不抢更让她受尽苦难,半生悲惨。

这马车并不宽敞,反而是窄小得多,时不时有寒风吹进来,柳薇上前去把车帘掩实,坐回来时,小心翼翼道:“如今太子病卧于榻,昏迷不醒……”

说着,她瞧了瞧宋意欢的容色,“若真没了法子,小姐要不走一趟卫国公府,好歹两家人也是有着婚约的。”

听言,宋意欢抬眸轻睨柳薇一眼,前世她也是如此想的。

她同卫国公世子有婚约,这是盛京城人尽皆知的事,过来这么多天,卫国公府连个慰问的人都没来,这立场显而易见。

他们这场婚约是宋家高攀了。

宋意欢开口道:“宋家如今人人避之,卫国公府更不会招惹咱们这麻烦,去了怕也是招人鄙夷,幸灾乐祸的人多了去。”

柳薇瘪了嘴,“当年穆老太太不也欠着老爷人情嘛。”

宋意欢则不再瞧她,道:“莫再提卫国公府了。”

柳薇听此,不好再言语下去。

此时冬日万物落寞,枝丫上的雀儿冻得瑟瑟发抖。

穆家位高权重,祖上曾是随太上皇征战四方的开国元老,封为卫国公,承袭至今已是三代。

当年皇帝与韩先太后之争时暗中给予军阀补给,功绩赫赫,放眼京城这般权重之家寥寥无几。

若不是十二年前,穆老太太突发急病,寻遍百医,不得病愈,幸获宋太医医治,这才定下了这场婚约。

穆老太太名为穆翠英,年轻时女将之风,英明慈善,奈何如今已是年迈之际,不闻窗外事。

卫国公近年来越发低看宋家,意欢及笄之后,迟迟未成亲,这穆家是有了婚约作废的意思。

这些宋意欢一直都懂,却从不曾介意,即使穆奕从未对婚约做过表态,也知他心向侯府千金薛渝若,她仍旧一心只想嫁与他。

偏偏她不信同穆奕青梅竹马,怎会比不起仅几次见面的薛小姐。

但事实证明,她是输了,前世的自己胆小懦弱,愚蠢至极。

宋家出事之后,如柳薇说的那般,她去寻了卫国公府,遭的是冷茶冷食,等上几个时辰才见着的卫国公夫人,话语难听得只让宋意欢心怯得手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穆奕更是轻轻一句听与父上吩咐,回拒了宋意欢的求助,最后是惊动了深宅中静养的穆老夫人。

唯有老夫人慈明善意,解了宋意欢的难堪,可毒害东宫太子,不是寻常小事,老夫人早已不理事务,只得了卫国公一句竭力,而后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