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时候,我就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出神,她倒是不怕疼,一大早做了全副烤瓷牙,白得简直不真实。还常怂恿我也做,我除非病得快死不会进医院,上次看牙医还是十七岁,对于那张椅子本能地恐惧,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带着我这一口无功无过的牙过一辈子了。
“……男人过了二十五,不,过了二十三就不能要虎牙了,显得幼稚,不好接戏。”苏迎大概是看见我吃饭的样子,又开始指点江山:“你看陆宴早就矫正了。唉,其实他年轻时是真好看,那笑容……咳,真是。”
陆宴这两年挺红,听媒体的口气,已经隐隐约约开始叫他“小天王”了,要不是他一心一意拍商业片圈钱,估计形象还能更上一层楼。
现在国内好看的男星少,女粉丝又多,正是黄金时代。男星是拼轮廓,整容痕迹重了不好看,所以帅哥少,不像女星,大眼睛高鼻梁满地走,命比草贱。陆宴长相已经英俊到极致,难得是大起大落凝练出的气质,他出名早,十八岁选秀出道,红了一阵之后沉寂整整四五年,今年又开始走红,一冒头就已经变成彬彬有礼的绅士,演了个当红的冷酷总裁电视剧,他本来个子就高,净高一米八的身段,穿西装,肩宽腰窄腿长,嘴角噙笑,走过几个红毯,礼貌而克制地接受记者采访,网上已经铺天盖地地叫起“老公”来。
苏迎一直很喜欢陆宴,我都不忍心告诉她陆宴是个双,而且很可能更喜欢的是男人。
不过也难说,我当年第一次遇见陆宴的时候,他还是有女朋友的,只是感情不深,年轻人的puppy love,我们选秀出来的前二十强都要集训,经纪公司又管得严,一来二去也就分了。
苏迎说的虎牙,我当年也见过。二十强搬进别墅那天,摄像机跟着我拍,我拖着行李推开宿舍的门,有人正从里面走出来,穿了件曼联的红球衣,高得突兀,逆着光笑起来,上唇很薄,漂亮的m字型,露出锋利虎牙,英俊且耀眼。
苏迎还在不停说,已经从陆宴的虎牙分析到了小花旦上位的局势,说着说着忽然从包里掏出两张看似门票的东西来,往桌上一拍,气势颇为雄壮。
“看我弄到了什么!”她得意洋洋跟我炫耀。
第2章 狼狈
那是两张清樽的入场券,清樽是一家高级会所,里面带游泳池,可以开露天party,不过是会员制,我也只听说过名号,从没进去过。
“7月27,章老板生日。”
“狮子座啊。”我拿烤鸭蘸茄子里的红油豆瓣,慢悠悠地道:“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我唱你的头!少转移话题,我就问你去不去?老娘好不容易弄到的两张入场券,为了这腿都被黄锡那孙子摸青了,成败在此一举!”苏迎握着拳头在桌子豪情万丈地一砸,桌上的烤鸭都跳了三跳。
其实苏迎一直不懂,她不是长相问题,纯粹输在路线走错了,在商言商,其实她可以学学古代的名妓,能进这圈子的长相都不会太差,大家拼的是附加价值,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现在当红小花旦李云诗,长得其实挺清淡,胜在学芭蕾出身,纤细挺拔,笑容也给人清爽的少女感,不仅讨金主喜欢,粉丝也待见。就像盛夏的樱桃,新鲜水嫩,吃起来不错,看起来格调也挺高,自然卖得贵。
苏迎这女人就不是樱桃了,是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口味浓重的自然爱吃,但也只是吃吃而已,顿顿吃都腻,更别说摆上高台盘了。好姑娘是好姑娘,实惠也是真实惠,只是进了这个圈子,就被一些人看低了。她说的黄锡就是其中一个,说起来还是个小导演,什么都懂一点,就是作品烂到臭街。常年混迹在这些小艺人中占便宜,手上不干不净,我说过苏迎一次,让她不要和他混在一起,苏迎也只是敷衍地答应两句,我也就懒得管了。
她卖不卖,我无所谓,我不卖倒不是我品德高尚,各人有各人选择而已。我对于出人头地没太大兴趣,反正我没负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况且这碗饭也不是人人能吃,章文彬祖籍江西,大别山里出来的,祖辈是建国英雄,我不好评论长相,但他长得实在有点返祖,短脸,宽腮帮子宽颧骨,这两年又胖了起来,像气球里支棱出几个棱角来,他那群朋友也比他高不到哪去,长得都挺别致。苏迎她们其实是真正的勇士,干的也是技术活。
我敬谢不敏。
“白窈最近不是跟你走得挺近的吗,你带她去吧。”
“我弄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我弄到这入场券多不容易。”苏迎气得过来要掐死我:“白窈整天在外面造了我多少谣,我跟她去?还不如把票吃了!”
“那ruby,简泽歆……总能找到个陪你去的。”
“不行,我今天就赖上你了。我可提醒你,我有你家钥匙,你要是这次不陪我去,以后我天天趁你录通宵回来的晚上骚扰你,姑奶奶可说到做到。”
我懒洋洋抬起头。
“你钥匙不是丢了吗,今天还是按门铃的。”
“那是忘带了。”
“真的?”
“你大可以赌一赌。”苏迎叉着腰笑起来,她眼角上挑,明艳又精神,当得起顾盼神飞这四个字。可惜这傻姑娘一到了老板面前就扭扭捏捏的,像只鹌鹑。
我被她的笑照得眼花,低下头慢吞吞地嚼着鸭腿,苏迎大概以为我在思考,还做我的思想工作:“林睢,你好好想想啊,这帮人玩心重,出手又大方,你随便勾上一两个,一部戏就有了,现在的电视剧你不是不知道,拍一部红一部……”
“我不演戏。”
“唱歌也行啊,出专辑最烧钱,你不得先找个冤大头?你到现在也就签约时出了一张专辑吧,合适吗?都七年了吧。章老板那帮朋友不错了……”
我被她念得头疼,想说句“我不习惯被人压”,但是这话跟她说感觉有点指桑骂槐,只能言简意赅一句:“丑。”
“丑才好啊,好看能轮得上你?丑人才花钱睡人啊,清樽的老板,付少,你在苏荷见过的,帅吧?人家排着队白给他玩,季昀你知道吗?现在就跟着他呢。”
“谁?”我似乎听到个奇怪名字。
“季昀,日字旁一个匀。”
“哦,纪晓岚,他不是斗和珅去了吗?”
“我真是日了!”苏迎被我的故意打岔气得火冒三丈:“季昀,季节的季,原来叫季洛家,唱《最遥远的距离》那个,当年红了一把不是说要结婚吗,大概是穷不惯,现在又复出了,还改了名字,人家当年红得铺天盖地,现在还不是一样被睡,你还矜持个什么劲。”
我顿时来了兴趣。
“他跟付雍,什么时候的事?”
“小半年了吧。”
那还好,状况不算恶心。
“这次生日付雍来吗?”
“清樽是他的店,章老板又和他认识,肯定来啊。”
“陆宴去吗?”我困意全无,人都坐直了,连鸭腿也不吃了。
“应该会去吧,”苏迎努力吹牛逼:“章老板的面子多大,他又跟娱乐圈走得近,年年生日李云诗都到,陆宴应该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