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惊了一跳,“啪”的一松手,烧的火红的木炭原本就被她高高堆起,因她这重重一放,滚下了好几个,花吟也是傻了,第一反应就是用手去接,却是眼前疾风一扫,顿觉后颈处一紧,斗转星移间她已然被南宫瑾夹在了臂弯下,狐裘翻飞,旋即将她整个人盖在了里面。
花吟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原是方才南宫瑾提着自己的后衣领将她给拽了过来。她正想事呢,南宫瑾却将她从怀中一推,她倒退几步撞上屏风又差点摔倒。
“笨手笨脚,”南宫瑾轻斥。
花吟听出他语气里并无怒气,这才大着胆子蠢蠢一笑,又故作可怜的揉了揉膝盖,“刚才跪太久了,腿都麻了。”
“不许撒娇。”
花吟一怔,她对他撒娇了?
“夜深了,回去睡吧,”他这般说,已然先一步离开书案朝门口走去。
花吟应声。
快到门口时,他突然站住说:“傅新那戏,你不要再演了。”
“啊?”
“你扮女装……”他顿了下,“我不喜欢。”
她定定看去,南宫却已袍卷北风,踏雪而去。
南宫瑾并未急着回房休息,而是待花吟离开后,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提气,跃上屋顶,他轻功卓绝,几个飞闪,就越过了相邻的几座府邸,直到来到大周的观星塔顶端才停住脚。他一直有个习惯,喜欢在这里极目远眺,此处视野辽阔,会不由自主的让人生出想要吞并天下,囊括四海之心。
良久,“主子……”乌丸猛站在南宫瑾侧后方,矮了半人高的地方。
“嗯?”
“属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您……您……您……”
南宫瑾敲了敲手中的玄铁软扇已然有了不耐烦的意思。
“属下真的搞不明白了,你既然喜欢花谦,怎么又不喜欢他穿女装,还是……还是……你真的……”后面的话他真的说不出口了。
南宫瑾脸色一沉,微偏了头,看向乌丸猛,声音有些古怪,“我不是断袖。”
乌丸猛吃惊的张大了嘴,眼睛也瞪圆了。但是他与南宫自小一处长大,虽然是主仆身份,但说句不该说的,在他心底深处,他看南宫瑾就跟自家兄弟一般,少不得比一般的奴才要多出许多不必要的关心,“那你那天还说你不能负了你自己,我揣摩了半天……”
“我说了,我不是断袖。”南宫瑾少有的当真动怒了。
乌丸猛听了这话却是大喜,是那种喜形于色的大喜,若是可以恨不得手舞足蹈的那种大喜。
南宫瑾拢了拢大氅,有些心烦气躁,“我对花谦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言毕,又咬牙切齿的骂了句,“龌龊!”
转眼,一道白影闪过,屋脊之间只留下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喜欢吗?啊,喜欢啊。不过这种喜欢参杂了太多种情绪,有对早夭幼弟转移的疼惜之情,有对美好事物本能的喜爱之情,也有对她救治母亲的感激之情,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三番五次的几乎是毫无预兆的闯入他冰冷的心,告诉他,这辈子她会一直陪着他,不会背叛他,永远的忠诚与他。也有可能是她知道了自己太多的秘密,在她面前他就像个被脱去坚硬锋利外壳赤裸的人,但这才是原本的他,他在她面前不需要隐藏情绪,她愿意与他分担他的痛苦,愿意做他的支撑。他彷徨过,纠结过,可是她许过的陪伴一生的诺言太美好,他几乎是心甘情愿的溺死在她的诺言里。他小心翼翼的想,就信她一次吧,把她装在心底深处。但是不能告诉她,如果她敢背叛自己,就毫不犹豫的杀了她,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如果她不愿再待在自己身边,那他也绝不允许她待在任何人的身边。
于她,他到底对她是什么样一种情感呢?
有亲人的依恋,挚友的信任,多多少少还有点朦胧的属于恋人间的吸引吧。
可是南宫瑾并不喜欢男人,他说的是大实话,他没有龙阳之好,但是对于女人,他更是情绪复杂,因为妖妃迷惑父王,他与母亲受尽磨难,因此他痛恨美丽的女人。越是美丽,越让他心生寒意。
十几岁本应是对女孩子充满憧憬的年纪,但他却因早年的病痛不能人道,女孩儿的喜欢与靠近于他来说只会让他感到痛苦难堪。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突然发现他开始厌恶女人,厌恶所有或直接说喜欢他或婉转的向他示好,想接近他的女人,因为他连一个男人能给女人的最基本的都做不了,他厌恶女人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对自身的厌恶。
于是,这世上的女人,对他来说,只分两种人,一种是母亲那样的,让他尊敬的。另一种则如素锦以及宫内那位娘娘那样的,他玩弄在手中的棋子而已。
清晨,天大亮,花吟早起后,计划梳洗过后去善堂看看,顺便瞧瞧石不悔在那可还好,自从石姑娘吵闹着要拜她为师学医后,花吟就将她丢到了善堂先跟着梁飞若身后学习认草药。毕竟石不悔空有一腔悬壶济世的心,却没有她玲珑剔透的学医天赋。
文竹打了热水进来,说:“主子叫你这几日都不要离开相府,有空就跟无影无踪他们学习骑马,说是五日后天家冬狩要带你一道去。”
☆、第164章 冬狩
(本章没修,一个小时候重新奉上,我先上个厕所去)
五日后,天气出奇的好,无风,一轮有大又圆的太阳将整个大地照的暖烘烘的,积雪开始融化,虽是隆冬草木却有复苏的迹象。
南宫瑾很是高兴的,本来皇帝提议冬狩,他是非常反感的,因为畏寒,他只想窝在暖烘烘的屋子里,但是皇上有令,朝中大臣无论文臣武官只要三品以上都必须参加,有了这道御令,于朝臣来说既是无尚的荣耀又是死命令。
本来花吟还疑惑南宫瑾为何要带着她去,昨儿晚上,才听说原来一直身子不适的丞相大人也要一同前去。
当时花吟就吓傻了,差点打翻了碗,好在旁人并未在意,只听南宫瑾解释说:“皇帝与我父亲因为前朝余孽的事心生隔阂,若是不去,帝心难测,恐又生出无端的猜测。况且我爹虽然身子虚,但是早朝尚且能勉强上的,冬狩岂能不去,到时候到哥场,一边歇着,你给照看着就是了。”
花吟倒想夜里在宰相的汤药里加重几味药,但听南宫瑾那话里头的意思,若是丞相真要卧床不起,称病不去了,那皇帝原本的隔阂恐怕就要演变成如鲠在喉了。况以着宰相这性子,只要还清醒着就坚持要上早朝,如今又知皇命难违,恐怕到时候就算爬也要爬过去,花吟深感忧虑别没被烈亲王给失手杀死,反被自己给药死了。
及至到了这日,天气晴朗,南宫元也是一身劲装打扮,身上却多披了一件黑熊皮大氅,站在马车外头不愿进去,乐呵呵的说:“嗯,这天真好,出来对了啊!”
花吟从身后推他,“您老就别再冻着了,快些进去!”
丞相回头拍她,“你这小孩子,外头不是都传你是神医么?怎么我这病断断续续好好坏坏都快一个月了,你就治不好了。”
花吟面上一红,赌气道:“您老等着,冬狩过后我保证你药到病除!”
南宫瑾骑在马上,回头笑看他们,即使他也觉得冷,但是他断不能让自己窝在温暖的马车内,叫那些王孙公子们笑话。
车驾很快到了西苑猎场,因为南宫元身子骨不适,皇帝特允他无需进宫侍驾,只需早早到了猎场等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