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彦又做了那个梦, 这么多年来一直反复做着的梦。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惊慌失措的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爸爸说他要来接她放学的,他没来。
妈妈说要来接她放学的,她也没来。
奶奶说你这么大了,自己走回来吧,不需要人去接了。
她走啊走,走啊走,却怎么也走不到家,明明别人一步就能走过去的地方,她要走三步,她很累,她想停下来歇歇,却又停不下来。
路边饭馆外养着一条黑色的长毛大狗,比她还要高上一些,走起路来,那黝黑的毛像是一件刀枪不入的铠甲。
她高声尖叫着,希望有人能来打跑那只狗,可是没有人,周围都没有人,她一直跑,那只黑狗一直在后面追着她。
惊慌恐惧如影随形,任她怎么跑也甩不掉。
她跑到河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起起伏伏,窒息感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她开始挣扎,开始呼救,她看到了一束光,她追着那束光游过去,一直游,一直游,那束光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芮彦,不要总是追逐着一束光,你看看你的四周,那里都是光。”
“不是灯塔的光芒,是太阳的光芒。”
芮彦猛地坐了起来,李医生的话还在耳边不断地回响着,芮彦满头大汗,急促的呼吸着。
等到精神放松下来,芮彦才发现这里并不是酒店,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芮彦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身灰色的男士睡衣。
芮彦呼吸蓦地急促起来。
昨天晚上…… 她扯着卓晓天出了酒吧,再后来...
再后来,她就记不得了,卓晓天把她扔在那里没管?
不会,卓晓天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即便他真把她扔了,米茵也不会扔下她的。
虽然头很疼,但是身上没有任何不妥,芮彦稍稍放了心,下床打开了卧室的门。
客厅里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屋内充斥着面包和香肠的味道。
芮彦踏出卧室后就觉得这个屋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待她探究,厨房门被人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芮彦看到那人后,眼睛募得睁大,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觉得自己可能是酒还没醒。
“醒了?”那人腰上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铲子,看到站在卧室门前的人,俊脸上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是不是头疼?给你冲杯蜂蜜水。”
那人转身再一次进了厨房。
熟悉的嗓音带着清晨独有的润朗,芮彦就那么愣愣的站在那里,觉得很不真实。
是做梦吗?因为昨天她急切的想要在卓晓天身上问出小卓叔叔的消息,所以晚上做梦就梦到他了?
卓莨冲好蜂蜜水出来递给她,杯子是温热的,触碰到她手背的指尖也是温热的。
“…小…卓…叔叔?”芮彦呐呐的喊他。
“嗯?”卓莨笑着拍拍她的头,“怎么,不认识了?”
这不是梦,是现实,在她面前的是实实在在的卓莨,有温度的卓莨。
眼前的人穿着舒适的家居服,身材颀长,比她高了大半个头,但是依旧有些瘦,似乎比他离开时还要瘦了些,但精神很好。
“你身体都好了吗?”芮彦不由低头去看他笔直的双腿。
“好了。”卓莨动了动自己的腿,“能跑能跳,已经康复了。”
心里一直日夜忧扰的那个地方终于得到了安抚,芮彦不由自主的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好了,又可以成为那个意气风发的解放军叔叔了。
“去洗漱一下,出来吃早饭。”卓莨又道,“对了,把蜂蜜水喝了。”
芮彦听话的喝了蜂蜜水,精神恍惚的进了洗手间,鞠了一捧凉水到脸上,她现在乱的很,怎么也理不清的那种。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猝不及防的相见,两年多的担忧害怕的情绪得到了纾解,但是两人之间又多了一些陌生,疏离,和无法言说的感觉。
她有许多问题想问他,比如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这两年过的怎么样?
等等等等...
这些情绪混合在一起,却又奇迹般的让她镇定,好像只要他回来了,她的心就静了。
芮彦洗漱完出去,卓莨已经把早饭摆好了,招呼她过去吃。
芮彦坐在餐桌前,卓莨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怎么样,头还疼吗?”
“好多了。”芮彦看着他,笃定道,“是卓晓天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嗯。”卓莨将勺子递给她,“你昨天酒喝的不少。”卓莨说着抬眼瞧了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