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的毛羽又柔顺了不少,它似乎极为高兴,不复病恹恹的模样,展翅就入了雪地当中,轻拍翅膀,便是雪粉漫天,当真是恣意快活。
沈炼实是很羡慕这厮鸟,自由自在,还能赖在自己这里。
他很想过那种什么忧虑都没有的懒散日子,可是现在他做不到。无论是笼罩自身的危机,还是为了找回若兮,都需要他早点进入还丹,方才有能力去面对一切。
沈炼明白那个血衣少年,迟早还会回来,光凭那种视他为玩物的目光,沈炼就清楚,一定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特质被对方看上了。
本来大雪封山,杀生观是不该有什么人上山的,可还是有人来了。
入山的路不好走,来人仍旧走了上来。
沈炼看着面前这人,即使大冬天,地上都是冰雪,这人也没穿鞋,赤着脚,僧衣单薄,一个脑袋光秃秃的,比积雪更反光,他自然是个和尚,更是个苦行的僧人。
世上总有这样一些,有决心,有毅力,能坚持清苦的日子,通过苦行来磨练自己的精神意志,直到如金刚一般,不可摧毁。
这种人从来都称得上强者。
面前的苦行僧,没有什么法力,沈炼丝毫不怀疑他不能飞,但他脚踏实地的时候,如同山一样坚韧。
苦行僧看到沈炼时,有点发愣,迟疑道:“你便是沈炼施主?”许是沈炼过于清秀,看起来还是个少年,令他怕是觉得找错了人。
沈炼道:“正是在下,小师傅你是谁,寻我何事?”
苦行僧人年纪很轻,血气充足,充满旺~盛的生命力,即使眉毛上沾了些之前阡陌玩闹时,扬起的雪粉,看起来有些白,也不能掩盖他五官面目的年轻。
沈炼深刻感受到这年轻人身上有一股力量在流动,不是法力,不是内气,但很强大,也没有丝毫掩饰。
苦行僧听到沈炼回答之后,便极有礼数的合十回道:“小僧法名‘弘真’,是慧可师父让我来给沈施主你送个口信。”
沈炼看了苦行僧人弘真一眼,这个年轻的僧人,眉毛很粗,看起来朴实憨厚,即使单薄僧衣,赤着脚,在寒风雪地上,依旧没有什么受不了的样子,看来是自来习惯在恶劣环境中生活,这一点沈炼早就在第一时间猜到,他问另外一件事,道:“你是慧可大师收的弟子?”
弘真点头道:“也不算吧,我本是金刚寺的火工,那日慧可师父到了寺中跟主持辩难,然后主持派我去侍候慧可师父,不知怎么,后来慧可师父离开金刚寺的侍候,就向主持说,让我随他离开,主持也答应下来,就这样我一直跟在慧可师父身边。”
沈炼瞧得出他对慧可似乎很是尊敬,这也难怪,想起那个僧人,当真令沈炼印象深刻,不愧为明王寺行走。只是沈炼听到金刚寺,不免想得更多。
金刚寺是位于北荒一座大雪山的寺庙,传承悠远,里面的僧人崇尚苦行,据说修行的是一门叫做‘金刚神力’的秘法,练到大成,肉~身如若金刚,水火不侵,刀兵不伤,可以肉~身常驻人世间,这种境界又称之为‘金刚法体’。
据说金刚寺已经有一千年没有人证得‘金刚法体’了,很有些没落,这就是除却四大道宗之外,那些修行宗门的悲哀,纵然一时间出几个天纵之才,成就长生,也不能保证前一位长生真人离去,或者遭劫后,还有接替的人。
青玄万年以来,每隔几百年总能出现一位长生真人,故而即使某段时间宗门衰微,只要这些中流砥柱还存在一两位,总归是能度过危机的。
这就是道宗底蕴,其余门派不及的地方。
弘真虽然自己说只是金刚寺的火工,可能被慧可这位明王寺行走看上,自然是有过人之处,沈炼观他言语老实,但是目光清明,体内自有异力,确实有不寻常的地方。
他微笑道:“原来如此,不知慧可大师让小师傅前来,传什么口信。”
弘真道:“其实就是在正月十五,慧可师父要和宝月尊者于金光寺辩难,为此广邀同道前去替他壮一壮声势,小僧在你这传了话,还得去请近来在宝林国市井混迹的白石道人。”
沈炼知晓佛门僧众,各自流派不同,对佛理的理解也有差异,故而时常于大庭广众下辩难,一来互相切磋,二来也是一种对教义的宣传,毕竟一个人讲法,怎么比得上两人辩难那样有趣,且发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