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是从没有想过道侣这件事的,回绝李菩提家父兄把她再嫁过来的打算的时候,那句如不大成则不娶妻反而是真实的。
其实即使大成,薛开潮也未必会想到这件事。
他所见的道侣,志同道合,情深义重的自然是他的父母。可自从独孤夫人死后,这对鸳侣就无人敢提起。人人都以为他心中自然伤痛,其实薛开潮反而觉得奇怪。他只是怅然若失,并不止于连提都不能提。
时间长了,他自己越发无感,甚至连自己的事都没有仔细想过。
若非此次住进了母亲的洞府,薛开潮甚至要忘了自己初到薛家,其实很长一段日子都在怀念母亲,只是不对人说起罢了。剑玉即是他母亲的名讳,曾经大江南北都知道这二字代表的是谁,后来她成了薛夫人,反倒被人淡忘了。
人都死了,名字自然也跟着死了。薛开潮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
他对将来自己会成什么样从没有想过,因为日子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即使如今所谋的大事最终成功,天下也被廓清,他总该是岿然不动的,又会有什么更易?
但偏偏似乎人人都认为他缺一个道侣,甚至缺了做人的那一面。
薛开潮茫然出神,片刻后一个滚烫的舒君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他在那三杯之后就难以自控,越喝越多,终于将自己灌醉,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咕噜一声就稳不住自己,软趴趴黏在薛开潮怀里,带着醉意嘤嘤哭泣:“我也不想的啊……我知道你不是好人,可是我也不想的啊,我不要走,我愿意……愿意的啊……就算你是这样,这样一个人……”
他哭得幽咽婉转,只是低声呜咽,并不大声嚎啕,听起来实在惹人怜爱。薛开潮听见他说自己不是好人,眉峰微微一蹙。不过后面的话颠来倒去说的就是一个意思了,薛开潮又难免承认,或许对舒君而言自己确实不是好人。
就算你是这样一个人,我也不想走,我愿意的啊。
舒君平常极力自持,稳重懂事,可他心中的感受薛开潮也不难猜测。他想得多,心思重,路又窄,当然难受。薛开潮岿然不动是不会改的,就只有他来配合。可他毕竟才十几岁,怎么会不觉得委屈?
薛开潮伸手把他扶起来,半搂半抱准备带到床上去,舒君却仍然不安生,身体绵软无力,嘴上滔滔不绝,还要哭个不停:“你……你心狠,心里没有我,可是你自己都不难受的吗?这样对我也就算了,为什么也这样对你自己?呜呜呜呜呜……我好难过……”
要是别人来说这个话,薛开潮或许觉得对方越界太多,可这是舒君,且他已经醉成这样,反倒无从责备。
虽然没几句好话,但其中的意思薛开潮明白,甚至也觉得新鲜。从未有人对他说过我替你难受,他听了,心里也泛起异样的波澜。
在舒君眼里他到底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地位?固然不可逾越,一定被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可薛开潮似乎还想探寻的更深一些,让舒君更加……更加……
思路到这里就断了,薛开潮悚然一惊,忽然发觉自己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欲望。
他想要被人放在心上,想得到别人的情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