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冯熠没动筷子。
阮棠偷偷观察了一下冯熠的表情,正想装傻问他为什么不吃,就听到嫂子干呕了一声。
阮森乔看向唐芸,语气略带几分责备地说:“她现在闻不了腥味。”
阮森乔的太太怀孕后,一看到海鲜就想吐,这事唐芸一直记着,每次他们回来吃饭,都细心照顾,今天是忙忘了,听到这话,笑着说:“怪我。”
阮森乔虽然不像阮鑫乔那么刻薄小心眼,从没刻意针对过阮棠母女,却同样不尊重唐芸。阮棠最看不惯哥哥使唤妈妈,家里的阿姨还有薪水领呢,她妈妈有义务免费伺候他和他老婆?赶在妈妈起身把嫂子面前的醉蟹挪开前,阮棠皱眉问哥哥:“你没手没脚吗?自己挪不了?”
阮森乔虽然不快,但顾忌着冯熠在,没和小妹妹计较,起身换掉了妻子旁边的菜。
若放在平时,阮玮业轻易不会过问三个孩子间的小矛盾,以免他们心中有想法,但当着客人……他看了阮棠一眼,略有些责备地提点道:“棠棠。”
阮棠噘了噘嘴。其实他们家的恩恩怨怨,早在三年前,她就没话找话地和冯熠倾诉过,冯熠什么都知道,不需要在他面前粉饰太平。当然,为了博得冯熠的垂怜,她把自己塑造成了柔弱无辜的小白花,刚刚那句话一出,她在冯熠心中的小白花形象怕是垮了,正好,让他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才不是可以被随便对待、只会说“好好好”的小柿子。
冯熠要应付阮家的三位男士,席间无暇关注身侧这位正闹别扭的小朋友。唐芸虽然感激冯熠的帮助,但对他实在生不出好感,在她这个亲妈眼中,唯一的女儿又美又乖又聪明、浑身都是优点,根本轮不到大她十岁的冯熠嫌弃,因此周道之余,唐芸对怠慢过女儿的冯熠并不热络。
阮鑫乔、阮森乔和冯熠这三个人极大的影响了阮棠的胃口,害她没吃几口就饱了,她呆坐在桌前听阮鑫乔的未婚夫奉承冯熠,越听越撑,实在忍不下去,只好笑盈盈地起身说:“我吃好了,等下要回学校,先上楼收拾东西。”
阮玮业皱了下眉,说:“去吧。”
冯熠目送阮棠上楼,待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对阮玮业说:“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阮棠。昨天发生了点小误会,她生气了,不接我电话。”
这话一出,原本气氛热闹的餐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在众人的错愕中,冯熠恭敬而客套地问:“叔叔,阿姨,我可以上楼找阮棠聊聊吗?虽然很失礼,但我和她刚刚开始相处,不想有误会。”
阮玮业怔了一下,虽然搞不懂“刚刚开始相处”是什么意思,嘴上却应和道:“这有什么失礼的,你就当这儿是自己家,不用那么客气。”
得到允许后,冯熠便上楼去找阮棠了。
他一走,率先反应过来的阮玮业便低声问大女儿:“你为什么成天说你妹妹倒追冯熠,缠着人家不放,人家烦她烦的不行?明明就是他追你妹妹嘛!”
为了丈夫不左右为难,唐芸一贯忍让继女继子,但和女儿有关的事,她没法不埋怨,附和道:“就是呀,棠棠好脸色都不给他,怎么可能追他缠他。”
阮鑫乔不高兴了,冲继母发脾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我造谣吗?不信的话出门打听打听,这事儿谁不知道。哥,你也听人说过吧?阮棠这么干,我跟哥哥也跟着没面子。”
阮森乔没表态,阮玮业低声训斥大女儿:“唐阿姨是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和她说话。不管有没有这回事儿,外人说你妹妹是非,你都应该维护她。”
阮鑫乔“腾”地站了起来,红着眼圈说:“您每次都帮着她欺负我。”
阮玮业不想在准女婿面前给女儿难堪,只好放缓了语气安抚道:“多大点事儿,你哭什么,快坐下吃饭。”
冯熠敲响阮棠的房门时,阮棠正坐在窗边的沙画台前玩沙画——她每周都回家,并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
听到敲门声,她回头和冯熠对视了几秒,见抄着裤袋立在门边的冯熠毫无先开口的意思,只好问:“你为什么来我家?”
“你让我来的。”
“欸?”
“我不是在微信上和你说了,你再不接电话,我就到你家找你。”冯熠走进阮棠房间,坐到飘窗上,看着她笑,“生我气了?”
第10章
男人不能惯,阮棠不愿意让冯熠觉得他重要到可以牵动她的情绪,莞尔一笑地否认道:“我为什么要生你气?你给我打电话发微信了吗,没收到啊。”
阮棠这态度,让冯熠有点头疼。他的恋爱经验不多,仅在学生时代谈过两段,时间都不长,两位前任一个和他同龄,一个小他三岁。
小他三岁的那个温婉懂事,在冯熠的记忆里,似乎从没吵过架。和他同龄的那位倒是偶尔会嫌他冷淡、不体贴、不上心,但仅是撒撒娇、抱怨两句的程度,不需要花时间花精力求和,更没像阮棠这样不接电话不回信息过。
两次分手都是因为毕业了异地,他念书的时候就在英国开了公司,学业加上事业,睡觉的时间都很少,无暇维系本就容易出问题的异地恋。回国后的这三四年,他比念书的时候更忙碌更心累,对他示好的女生虽然从没断过,可除了阮棠,没有一个给他留下印象,因而空窗至今。
回沣和上班后,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找他,几乎没有私人时间。阮棠年纪小,可以不理解不体谅,可以因为他昨天忙忘了、疏忽了她而生气。他自认三十岁的自己比十几、二十几岁的时候有耐心,愿意适当哄一哄女朋友,但对方起码要把情绪直白的表达出来,不让他费神猜。
他时间有限,谈恋爱是为了放松,不是为了找气受。三年前的阮棠虽然年纪小爱胡闹,可也算能愉悦他,而她昨天的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和今天的别别扭扭、口是心非,只让他感到头疼。
冯熠站起身,想和阮棠谈一谈,还没找到切入口,阮棠就跳过这个问题,继续玩她的沙画了。她画了头可爱的小萌虎,完成最后一笔后,摸起手机准备拍照发朋友圈。
冯熠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光线,阮棠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毫无眼色地一动不动,只好走过去,拖着正冷眼瞧她的冯熠的胳膊把他拽到一边:“我要拍照,你把光都遮住了!”
阮棠并不在意冯熠的不悦和严肃,不高兴就不高兴呗,她还委屈呢,最好他现在就提分手,让她领遣散费走人。
她拿着手机找了半天角度,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一下,扬起脸对冯熠说:“你用沙子在屏幕右下角写‘棠棠小脑斧’,写得好我就考虑原谅你。”
“你既然没生我气,有什么原不原谅?”
阮棠噘起嘴巴,微不可闻地“切”了一声。
她的皮肤很好,素颜的时候巴掌大的瓜子脸白皙光洁,笑起来眼中漾满了年轻女孩特有的光彩。漂亮可爱的女孩能得到男人最大程度的包容和耐心,更何况不止长相,阮棠身上香香甜甜的气味冯熠也很中意。他不愿意破坏总算缓和下来的气氛,想着日后慢慢教她,就把大道理放到一边,和颜悦色地问:“用沙子怎么写?”
阮棠抓了把沙子,右手握拳,演示给冯熠看:“像这样漏下去,小指控制粗细,要匀速。”
冯熠学着她的样子侧过握沙的右手,不想阮棠画得轻松自如,他竟连直线都画不出来。
阮棠见状又示范了两次,冯熠仍旧没学会,她乐不可支地说:“都没人教我,我看视频自学的。还以为你这种高智商学霸,学什么都很快呢,原来也有笨的时候。”
看到冯熠蹙眉,阮棠突然记起冯总不止是无视她的塑料男朋友,也是他们阮家的贵客,绝不可以得罪,便打开书桌上的糖盒子,从一大堆糖中拣了颗最爱的椰蓉巧克力,剥开糖纸,递到冯熠嘴边:“这个超好吃。你尝尝看。”
冯熠顿了一下才张嘴,吃掉巧克力后,他赶在阮棠收回手前牵住了她。
阮棠个子不高,手也小,冯熠轻轻松松地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掌心,示意她带着自己写。
阮棠嘀咕了一声“你作弊”,就乖乖地弯腰写下了“棠棠小脑斧”。
冯熠读了两遍,才领悟到“脑斧”是“老虎”的意思,瞥见阮棠拍过沙画,又从衣柜里翻出一顶卡通老虎帽,戴上多角度自拍,疑惑道:“我记得你是99年生的,属兔?”
“99年的春节迟,我生在过年前,所以还是属虎,你不也是89年的春节前生的,属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