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三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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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面色犹自发阴,容晞小心地打量着慕淮的神色,却实在想不通这男人今日的气性为何会这么大。

按说鹘国这番至齐的缘由, 是为了与齐国交易马匹, 二国目前的关系甚好,庄帝也是将此番来齐的鹘国皇戚视做上宾。

她弟弟容晖在鹘国的名字是拓跋虞,听适才那太监的意思,容晖认的养父好像还将他立为了嗣子, 有意将自己能世袭的爵位传给了他。

不然,那太监也不能称容晖为鹘国世子。

若是因着那信的内容, 就更不值得生气了。

在容晞看来, 那封信就是在寻常不过的家书, 跟亲人问安的。

容晖在鹘国多年, 写的一手汉文确实差强人意,容晞不禁想起, 她小时候教他写字时, 这个顽皮的弟弟就总是犯懒来着。

容晞无奈摇首, 偏殿中除却慕淮和她, 并没有其他伺候的下人, 便小心地扶着自己的腰侧,想要弯身将那信纸捡起来。

可纤手还未触及到地上的信纸,容晞便被慕淮冷声呵止道:“不许捡。”

容晞心跳一顿, 立即停下了动作。

慕淮冷峻的锋眉深锁着, 眼中也透着极盛的愠色,就像是只被激怒的狮子, 随时都要将猎物撕碎似的, 气场瞧着骇人极了。

她不是没见过慕淮做怒的样子, 但自打她跟他回宫后,慕淮甚少在她面前流露过怒态。

这男人明明生了副清隽俊美的模样,脾气却总是恁大。

容晞的那双桃花美目飞速地上下掀动着,半晌,终是走到男人身侧,同他细声细气地解释道:“妾身…只是想将这信烧了,一会宫人进来布膳,若瞧见那信上内容便不好了…毕竟妾身是大齐的太子妃,而妾身弟弟现在是鹘国世子,妾身和他的真实关系,还是不要被旁人发现好。”

慕淮听罢,立即抬声命下人道:“来人,寻个火盆来。”

殿外站守的宫人应是。

慕淮仍阴着脸,待他亲自将地上的信纸拾起后,便将那薄薄的信纸狠狠地攥入了拳中。

他攥纸的力道很大,容晞甚至觉得,自己都能听见慕淮指骨弯蜷时发出的咯吱之声。

不经时,宫人便端来了一个螭纹的铜质火盆。

慕淮命宫人用火折子燃火,待焰苗燃起后,他愤而将拳中已被捏成一团的信纸抛掷其中。

曳曳的火光下,容晞浅棕的瞳孔满是惊诧,她嗅着殿中弥漫的淡淡硝烟味,本想着慕淮这时的气便该全消了。

可谁知,待宫人将火盆端下去后,那愠怒的男人又走到了地上的红木箱旁,大手一掀,便将那箱子的盖子揭开。

待那巨型木箱被慕淮打开后,容晞见里面装着颜色鲜亮,且皮毛顺滑的上好兽皮,还有一个用镂金手法雕刻的女子发冠。

这发冠的样式与中原不同,形状别致生动,纹样也都是容晞没见过的兽纹,颇有异域之风。

慕淮蹙眉翻着那些皮草上下查看着,随后又拿起了那发冠,一脸嫌弃地打量了半晌后,边指着那发冠,边沉声对容晞道:“当我大齐没有宝物吗,拓跋虞那小子拿这些破玩意过来,还好意思往东宫送?”

容晞微微垂眸,愈发觉得慕淮行为怪异。

她耐心地对慕淮解释道:“这些毕竟是鹘国王室送的礼物,大齐这番又要同鹘国有茶马交易,又逢上夫君大婚,他们总要拿些礼物以表心意。夫君若是不喜欢,大可以将这些礼物丢在库房,犯不上这么生气……”

见慕淮面色稍霁,容晞乘胜追击,又软声道:“…夫君若气坏了身子,妾身会很心疼的。”

果然,这话一说完,男人面上的愠色顿时消了一半。

慕淮沉目将那发冠丢进了红木箱后,便不发一言地走到了罗汉床处,待坐定后,他倏地想起,前阵子他派使臣同鹘国大君通信时,明明说好了,这番鹘国只会派拓跋玥和拓跋璟这两个皇戚来。

可谁知昨日,使臣又告诉他,说罗鹭可汗的养子拓跋虞打着护送马队的旗号,也要跟着入齐。

那狼崽子突然要跟过来的缘由,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思及此,慕淮眸色微觑。

他一想起那日在汴京街巷,拓跋虞挑衅似地说要抢他女人,便气不打一处来。

再者,拓跋玥本身就是个隐患。

拓跋虞的性情更甚,就像草原上的孤狼一样,狡诈又阴险。

这世间能跟他一样心狠手辣的人,怕是只有拓跋虞那个狼崽子了。

这两个人一同来齐国,实在是过于棘手。

他因此,早已派上四军的精兵对雍熙宫加强了驻守,亦将汴京的宵禁提前,就是为了防止鹘国的人趁此做乱。

慕淮因着前世的事,对拓跋玥怀恨在心,一直想借她来齐这次,将她除之后快。

可她毕竟是鹘国公主,若在齐境丢了性命,鹘国大君定会同齐国撕破脸面。

而大齐现下属实不宜再与鹘国交恶。

拓跋虞这个狼崽子他也杀不得。

一是,将拓跋虞视若亲子和继承人的罗鹭可汗在鹘国地位颇高,鹘国大君都得给罗鹭可汗几分薄面。

最重要的原因是,若他杀了拓跋虞,那容晞一定会恨他。

纵是身为太子,他亦将权势牢牢地掌握在手,可他却仍面对着许多掣肘之事。

慕淮极度厌恶这种感觉,可又深知,为了大局着想,有些事只得忍耐。

若他不冷静理智,大齐将来的国运也会因此走下坡路。

这时,女人纤细柔软的手已然抚上了他的心口。

慕淮垂目看向了女人的纤手,待掀眸后,便见女人正用那双水盈盈的眼关切地看着他。

容晞温软地坐在他身侧,用手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心口,想要为男人将烦懣疏散。

她动作很轻,弄得慕淮的心口处痒痒的。

待心绪稍平后,慕淮瞥了眼身侧的女人,淡淡问道:“孤见你适才看那信时,笑得倒是挺开心。他写的就那么好吗?做甚要笑成那样?”

见男人还在纠结适才的那封信,容晞停下了动作。

她支吾了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回他。

慕淮又语带嫌弃道:“词不是词,诗不是诗的,拓跋虞那小子连汉文都书不好,还好意思给你这个姐姐寄?”

眼见着男人凉薄墨黑的双目愈发凌厉,容晞终于知晓了慕淮做怒的缘由。

原来这男人竟是同他弟弟吃醋了。

容晞抿住了双唇,决意哄一哄吃醋的男人。

便柔声道:“夫君…阿晖他年纪小,又在异乡多年,少年的心思总会细腻些的…不是谁都会像夫君一样,意志坚强又杀伐果决,从不会被一些莫名的愁绪困住。妾身最喜欢这样的夫君了,妾身希望夫君永远都不会变,永远都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大齐储君…亦会是,将来罩护大齐所有子民的天子。”

这话说得慕淮心中舒爽至极。

绝色美人用娇柔的嗓子在他耳侧不断讲着赞誉的话,试问哪个男人受了这待遇,能不欢喜?

慕淮唇畔掩着笑意,故做平静地问她:“在你心里,孤就这么厉害?”

容晞连连点头,动作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她又细声回道:“是啊,夫君就是妾身的天,也是妾身孩子的父亲,谁都不及夫君在妾身心中的位置。”

慕淮终于失笑,他捏了下女人精致的鼻尖,无奈道:“嘴跟抹了蜜似的。”

随即,慕淮微微附身,小心地将侧颊贴在了女人鼓起的肚子上,似是想听听里面胎孩的动静。

容晞见慕淮消气,心中悬着的石子也终于落地。

她适才的那番话,实则也是提醒慕淮,二人既是已经成为了夫妻,那便是一家人。

姐姐成婚后,自是不会同以前一样,同弟弟走得过近。

另一缘由,是她一早便觉出,慕淮对容晖动了杀心。

容晞不知道慕淮想要杀容晖的缘由,却也想让慕淮放过杀她弟弟的念头,看在她的面上,饶他一命。

待慕淮起身后,容晞又绯红着小脸,对着慕淮的耳朵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男人边听着,唇角愈牵着,不经时,心中的怒气便全消了。

慕淮气消后,还觉得,自己在这磨人精的面前是真没办法。

这女人也没用多少功夫,就把他给哄好了。

待二人用过晚食后,太医按照往常的规矩,来东宫为容晞把脉问诊,顺带着提醒她要注意的事项。

当着慕淮的面,太医恭敬地将指搭在了容晞白皙的纤腕上。

待他微微侧首,细细察着脉象时,容晞却觉得很不自在,

待太医诊完脉后,刚要起身向慕淮复命,却无意间与太子妃的视线对上了。

二人飞快地错开了视线,彼此都觉尴尬,且心存芥蒂。

容晞尤甚。

自上次她设计害翟诗音那事过去后,慕淮仍让这位年轻太医照料着她的胎孩。

容晞不敢说什么,那太医是慕淮的人,自然不能对慕淮这样的煞主有所隐瞒,更何况那时她看出了太医的纠结,不再威胁他,许了他同慕淮说了实情。

上次那事已经过去了许久,容晞却愈发觉得,她也该培植些自己的势力了。

她的身侧,应当有个同叶云岚一样医术高超的医女,为她所用。

往后的日子,用到这样一个人的地方会更多。

还有个缘由,太医出于职责,每每来看诊时,还要询问她和慕淮的房|事。

她面子终归是薄,不太能接受太医一个外男,同她一本正经地讲这些隐晦的事。

待慕淮去书房处理政务后,丹香看出了容晞的心思,边伺候着她拆解假髻,边道:“主子最近总是提起要寻个医女,但这胎一直是太子派来的太医在照料,若临时换个医女,怕是对您的体质不大熟悉。奴婢觉得,主子近日得空可上尚药局去看看,看中哪个医女,还可考察一段时日。若觉人品过得去,再做留用。”

容晞赞许似地点了点头,回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丹香最近比之前更长进了,心思也谨慎了许多。

实际昨日被慕淮处置的宫女碧梧,也是个伶俐的丫头,容晞本想着再将她考察一段时日,却没想到她因碎嘴碍到了慕淮的眼,也是有些可惜。

思及此,容晞微微颦了眉目。

慕淮倒是没同她说,这碧梧到底要往哪处递消息。

但她出身不高,却如雀登枝头般成了太子妃,宫中若有人因此眼红嫉妒她,倒也如常理。

容晞又问丹香:“你我二人在碧梧面前,没多说过什么话罢?”

丹香忖了忖,回道:“应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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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熙禁城在旭日的笼罩下,景色姝绝。

容晞一早便派丹香去了趟凝晖殿,准备今日去趟尚药局,好让丹香同尚药监提前打好招呼。

巳时刚至,容晞便乘辇到了尚药局。

尚药局的一众医女听闻太子妃要来此,俱都有些兴奋,甚至觉得连平日枯燥的工作都有趣了不少。

她们从未见过太子妃的容貌,却听说这位家世不高的太子妃生得极美,自是都想窥见美人之姿,想看看她到底长了副什么模样,是否同传闻中一样,比仙子还美。

尚药局有个特殊的部门叫御药局,这御药局中所有的医女和宦官都只为庄帝一人做事。

御药局有一官职名唤尝药监,平素替庄帝亲自尝药,饮食亦不可吃辛辣重口的食物,必须保证饮食的清淡,才能通过品尝药材查其药性。

容晞听闻,本来庄帝还有意图在尚药局中再增设一个东宫药藏局,让这药藏局专门为慕淮服务,慕淮却推拒说不用。

尚药监很热情地陪着容晞参观了尚药局内的各室各处,不由暗觉真是时移世易。

数月前,她还以为这太子妃会是翟家那位大小姐来做,上次皇后还领着翟家女来尚药局熟悉宫务来着。

却没成想,今日这太子妃早已换了人选。

而翟家也成了没落氏族,那翟小姐也因心思恶毒,竟下巫蛊咒人,死得极惨。

皇后也终日在未央宫中,不得而出。

容晞之前同现任的尚药监打过交道,知道叶云岚在世时,这位尚药监对她还是很照拂的。

她边看着细细挑拣药材的一众小医女,边状似无意地同尚药监提起了叶云岚,问道:“听闻几月前,这尚药局中有一司医竟是自缢了?”

尚药监听罢,自是想起了叶云岚那个勤勉且胆怯的小医女,神色也流露出了几丝伤感。

她语带唏嘘,回道:“回太子妃,确有这么回事,那司医其实也没犯什么大过,只是匿了几味药材。若要是被臣发现,训斥几句罚几月俸禄便也是了,可那司医藏的药赶巧不巧的,竟是被皇后的侄女查出来的。许是她面子太薄,被皇后的人训斥了几句便自缢了。”

尚药监回想起叶云岚的尸身时,不禁眉目一动。

她纵然不是仵作,却也知道,叶云岚脖子上的勒痕很怪异,那么重的痕迹不像是被吊死的,而像是被勒死的。

可这些话,她自是不方便对怀着身孕的太子妃讲。

容晞自是知道叶云岚死因的真相,想到翟诗音虽亡,但皇后却还好好的,仍觉如鲠在喉。

她岔开了话题,又柔声问向那尚药监,道:“那…这司医的位置被何人所补?”

尚药监恭敬地回道:“那司医生前在尚药局有位交好的医女,名唤周荇,医术和识药能力都很出众,后来就由她补上了。前阵子德妃来,还赞了她的医术。尚药局有个奉御年岁不低,明年可能就要出宫了,若周荇不犯大错,兴许就是下一个奉御。”

周荇?

容晞回想了一番,云岚好像是同她提过这样一个人,貌似在尚药局中,她二人的关系是不错。

周荇同叶云岚亲近,容晞自是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她对尚药监道:“我正好缺一位近侍的医女,听药监适才所讲,这周荇应是个颇有才干的人,还请药监将那医女唤到这处,我想见见她。”

尚药监恭敬应是,立即派了个医女去隔壁的药室将周荇唤到了这处。

其余小医女听到了太子妃和尚药监适才的对话,都有些羡慕周荇,她本来就比她们的职衔都升得快,今日竟还撞了大运,被太子妃看中留用。

好运气要来,真是挡也挡不住。

周荇至此后,恭敬跪地,边施礼,边语气沉静道:“奴婢见过太子妃,太子妃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