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大人。”晏之以连忙后退，诚惶诚恐。

“你的心乱了。”武皇平静的说道，“我记得你是候补团员，怎么，你很烦么？”

正面面对武皇几乎是晏之以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平日里跟着好友一起，远远的见上武皇一面，就已经让他十分激动了。若是换在平日，晏之以大概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但今日他因为武功迟迟没有进步，正是心烦意乱，垂头丧气之时，连带着对武皇的敬畏之心也被心中的抑郁压过，反而能够正常的说出完整的话来。

“武皇大人，我觉得我大概不适合习武。”晏之以苦笑道，“我在小宗师境界足足停留了四十年，比我后来的弟子都已经开始突破，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或许在当初新人试炼的时候，我应该选择留下来，而不是白白占着军团的名额，浪费军团的资源。”

“不过四十年而已。”武皇淡淡说道，“你既然能够成为候选团员，自然拥有你过人的本事。武学一道，从来不在于快慢，而在乎你的心。”

“心？”

“向武之心。”武皇点头道，“武学是种需要你全心全意投入也不一定得到回报的东西。它一开始就会挑剔学习者的天赋、根骨、悟性，甚至是机遇。内功心法、神兵利器，都有可能对武学产生不同的影响。前期的武学依靠肉体，后期却要脱离肉体。你有后悔过习武么？”

“当然没有。”晏之以毫不优惠的回答道。

“既然没有，你着什么急呢？”

那一夜，晏之以难得的得到了武皇几句指点，令他茅塞顿开。然而等到他想要对武皇道谢的时候，武皇却已经消失无踪了。大概对他而言，指点一个小辈只是顺手而为，却不知道对晏之以而言，却是足够影响一生的大事。

晏之以一改之前的颓丧，努力的做起任务来。

他原本因为之前的事，几乎被不少团员放弃，认定他转正无望，不想他好似脱胎换骨一般，开始重新努力，将过往浪费的时间都努力补了回来。

这么一考察，又是三十年过去。

在晏之以出去做最后一个单人任务回来之后，他发现无侠军团里的气氛变了。

他离开之前，军团里的人几乎个个都不会浪费任何时间，每时每刻都保持自己的内功心法不断运转，天还未亮，就有无数人开始在场地上练功了。但是现在，练功的人居然只占了不到三分之一？

晏之以几乎立刻找到了自己的好友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他做个任务回来，军团里就大变了样子？

“之以，你这一次任务也很成功，军团里的人说，你可以转正了。”好友先是避而不答，反倒企图用另一个话题转移晏之以的注意力，直到晏之以看起来像是要发火的模样，好友才慢吞吞的将事情的来由说了出来。

在晏之以做任务的这段时间里，无侠军团的副团长被另一个人取代了，而那个人吃了长生不死药。

哪怕前副团长的武功再高，面对一个武功比他差一线但是怎么也打不死的对手，终究还是支撑不住，从而落败。这位新晋的副团长倒不是不近人情，只是理念和前副团长全然不同罢了。更加让人在意的是，这位新副团长是经过武皇大人授意的。

“就算我们的武功练得再好，终究也只是肉体凡躯，总会被不同的利器所伤。但是吃了不死药就不一样，我们不会死。长生不死药难得，但单纯的不死药却不是那么难以拿到手。之以，等你成了正式团员，你也可以拥有一颗不死药，从此以后，你就不用害怕任何人了。”好友高兴的说道。、

“你也吃了么？”晏之以没有回答，询问好友道。

“恩。”好友点了点头。

“可是吃了不死药，就相当于肉身和精神彻底绑定，日后要想要脱离……”不等晏之以说完，好友率先打断了他的话。

“之以，你知道突破先天，走上仙者之路有多难么？”好友看着晏之以问道，“就算是武皇大人，也在仙路之上踽踽独行，身边无一人可以依靠。吃了不死药之后，我们个个都会拥有超越先天的本事，在任务世界里超人一等，只要不是死的一点不剩，我们都可以慢慢活过来。任务世界里，我们先要活着，才能谈其他！”

“……武皇大人也是这么想的么？”晏之以几乎不敢相信，吃了不死药相当于自断前程，他不信武皇大人半点也不阻止。

“我说过了。”好友回答道，“这本来就是武皇大人的意思。我们当中，又有几个人能够自行突破先天呢？这么多年以来，也只有一个武皇大人罢了，之以，你不要钻牛角尖。”

晏之以几乎不敢相信。

明明当日指点他武学的时候，武皇大人还表现出了积极的心态，为何如今会选择这样的结果？不死药不是不好，只是晏之以无法接受，这样的决定出自武皇。

晏之以迟迟不申请转正的事情还是在无侠军团里开始流传，几个团员见他钻牛角尖，直接和晏之以打了几架。

毫无疑问，晏之以输的彻彻底底。

“晏之以，你看清楚，这就是不死药的威力。”某位团员看着倒地的晏之以说道，“以前的你，起码能和我打上一天，但现在，不过半天你就已经输的彻底。因为我不会受伤，我不会死，但你的体力会消耗，无法长时间的保持全胜的状态。这是武皇大人为我们寻找的路，你不要固执了。”

是他固执么？

晏之以微微扭头，看见了武皇大人的一片衣角。

心中的信念似乎有什么开始崩塌了。

晏之以迟迟犹豫不决，在他烦恼之际，他用道具窥视了自己所在的世界。

这一窥视他才发现，他的世界又要被毁灭了。

他通过新人试炼的时候，只是顺利将世界延长那么几十年寿命而已，按理说，这多出来的几十年足够世界产生新的任务者了。但晏之以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任务者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如今的地球，比他死的时候还要破坏的更加严重。而他特意藏起来的那些秘籍，只是被那些家族当做可有可无的史料而已，根本没有认真重视过。

是留在军团里按照武皇大人的意志活下去还是回去救自己的世界呢？

晏之以很快就做好了选择。

继续留在军团，他总有一天会变得不像自己，或者干脆直接对武皇心生怨恨。在没有达到这种地步之前，他必须要离开军团，同样给自己的世界一个机会。

世界若是毁灭，他便要成为一个流浪者，永远不会拥有回去的地方，在其他世界也只是一个外来者，绝对不会被接受。晏之以对自己的世界并无怨恨，相反，他还有些喜欢自己的世界。

起码他顺利的在地球上活到那么大，是受过不少人的恩惠的。

在这种时候，或许真的是上天帮助他做个决定也说不定。

晏之以用自己的积蓄重新换了一个返回道具卡，a级道具，可以自由选择一个时段在自己的世界里生活，只是没有度假卡那么逆天罢了。

作为离开军团的代价，他从军团获得的一切都要被收回，连带着他自己拥有的道具也要作为补偿上缴，并且废掉所有武功从头再来。对于他这个决定，好友差点以为他疯了。

晏之以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疯了。

他对武皇的崇拜几乎刻在了骨子里，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和武皇的理念已经彻底走在了两条路上，以后的分歧势必会越来越大，这绝不是晏之以乐意看见的。相反，他倒是希望自己能够将武学在自己的世界里传承下去，以后若是世界再濒临毁灭，新出现的任务者还能拥有几分自保的本事。

一切都不记得了的话，自然也不会去失望或者怨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