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2 / 2)

陆追的功勋背后有着数不清的伤痕, 甚至数次以命相拼。他与旁人不同,虽是闵丘的学生,但闵丘却对他格外苛责, 要求甚严。

旁人一分努力一分勇魄,他便要拿出十分的克制和十分的孤勇。

他知道闵丘在提防什么, 又或许因为秦逸的关系。睡着的时候要被那满是疯癫的自己呼唤,醒来了之后还要隐忍克制那份暗涌的杀意。

只因为有那样的一个人言笑晏晏的站在远处。

对自己狠心, 却只为了能让她开心。

第二年陆追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行营兵马都监,已是闵丘的副帅。这职位向来由节度使亦或左神武将军差充,如今秋行山各州军情紧张, 便由闵丘一手提拔。

原本闵丘的人选并非是陆追,只是此时的陆追早已经不是初出茅庐只一昧知道守己的他了, 由押监时和在闵丘身边积累的人脉此刻便有了用处。

陆追并非是靠闵丘之势,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诸人皆知到了兴兵之时便是闵丘一手独大的时刻,但凡国不亡,便止不住的想要遏制其势, 平衡各方势力,亦或从中牟取利益。

陆追便利用了这点,让他人误以为他是可以埋在闵丘处的一根钉子,对他大起提拔之意,这都监之职乃是皇上亲口御令做不得假。

其实说到底,若是闵丘一开始对陆追公平些,也不会给陆追能让他人相信的把柄。

陆追一方面在军中拔高声望,一方面却有着京城各方的势力试探,他也借此插手其中,甚至了解了许多秦逸方面的情况。

这第二年他再回刘家村便惊动了地方官员,纷纷跑到刘家村,却吃了闭门羹,便和那些求瓷的人一同蹲在阮家门口——陆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时日有限,哪里能让这些人耽搁了和阮澜在一起的时间。家中也没什么人整顿东西,难不成请他们进来,还要让阮澜给他们做饭?

门口蹲着的两方一交流,结果发现这阮家就是之前造白瓷的阮家,如今又出了许多花样瓷器,丝毫不比之前的白瓷差,甚至在造意方面更胜一筹。

虽各地的贡官都归京城的内务府统管,但也都是些会拍马屁的,眼看着皇上亲谕的武将和阮家有这层表亲关系,便又打起了通过阮家拍这位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的新贵武将马屁的主意。

但各地交贡的物件是有定量的,若是此处多了便是要从他们自己口袋里套银子,那都是些已经吃进嘴里的,怎么舍得再拿出来,这便动了念头——既然之前阮家瓷的份额给了齐家,如今再从齐家这儿拿回来不就成了?

原本齐枫铭当日想要从阮家手里抢过这份额,便是买通了贡官从中作梗,给阮家白瓷按了个“有芒不堪用”且“无分贵贱皆用之”的名头。

无分贵贱皆用之是谬论,实则贡品有贡品的规格,民用亦有民用的规格,两相并不妨碍。

而何为“有芒不堪用”?

便是说白瓷反光耀眼,用起来光芒太盛。

如今齐枫铭给的银子仍是给了,但比起日后稳固的地位和源源不断的收入,定然还是应选阮家。

陆追走了,这群贡官地方官却拼命地往阮家跑,一个个夸下海口打包票,想要让阮家再做贡瓷,阮钧受宠若惊,但如今阮窑全靠阮澜一人的,便又去问阮澜的想法。

阮澜几乎毫无犹豫的就拒绝了。

她好好的一年烧几个瓷件儿就能过活的很滋润,为什么要去赶工烧贡品?咸鱼不需要有事业心。

阮钧虽觉得可惜,但经历一番变故之后想得也开了,如今家中只需要事事如意人人平安便好。再者,将这些活计交给阮澜一个小姑娘打理,他也总是不放心,还是应当先找个愿意入赘又勤劳诚恳的男子最好。既能照顾阮澜,又能将阮家瓷发扬光大。

这一年得知阮家的境况后,阮家的门槛险些被踩断。

那些原本将阮澜克宅四处传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些,此时又脸一翻跑回来给她说亲。

今天我曾经在你家做过短工,我家有个侄子;明天我和你爹以前擦肩而过过,险些成了你后娘,我有个外甥;后天……

后天刘初三就杵在阮家门口,一副谁都别想进来的模样,还带着人专门到阮家门口,村里小混混大集合,把那些满嘴跑火车的大婶们都吓得半死。

刘大婶也带着自己的亲朋好友投入了战局,变着法子劝人快走吧,阮家那个当官儿了的远方亲戚可不是好惹的,老早就把这阮澜当成自己媳妇了!

不小心听见这一段的阮澜:???虽然谢谢你们帮我解决问题,但是你们这样随便编阿追的事情,他可能会不高兴哦。

还有那些阿谀奉承的,想法子让阮家搬回大舆镇,比之前阮宅更好更大的房子都找好了。但是阮澜觉得刘家村挺好的,比起人不生地不熟的大舆镇要好多了。更何况如今在刘家村就这么烦了,要是到了大舆镇岂不是门口都要站满了人?

不不不,咸鱼觉得现在每天躺在院子里看看日出日落感受四季风光的日子很滋润,一点都不想被卷进奇怪的七大姨八大婶的世界当中。

阮钧之前还想着阮澜的婚事如何如何,如今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他心里知道这些人当中许多是因为陆追的缘故,便不得不打起几万分的精神,生怕被卷进官场的洪流纠葛当中。

但在这其中,唯一让他觉得另眼相待的便是秦逸。

秦逸也甚少回刘家村,但经由科举入仕,加上他有着前世的记忆,在官场上拿捏打量便熟门熟路起来,短短时间在济州、淮州两处治洪,又提防了一年的端午汛,功劳加身,短短两年便蹿升到了三司使的位置,只需再临门一跃,便可触摸到游朝根本的财计。

但风头正劲的秦逸,却来到了阮家,对阮钧再次求娶阮澜,直言两家早有婚约,君子不可毁诺。另自己与阮澜青梅竹马,日后也定会好好对待阮澜。

秦逸原本也是刘家村的,和外面那些人不同,刘初三几个也不好拦。加上这些年秦逸身上带着官威,便只好偷偷摸摸给陆追写信去。

阮钧如今早已经认定自己女儿心里有打算,她不是无法独自生存的小丫头,便将阮澜叫来问询对秦逸的看法,其实也只是想试探阮澜和陆追之间的关系与感情。

阮澜一听想到了秦氏,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连摇头,给阮钧写道:“秦逸虽然诚心,但他毕竟是朝廷官,自己只想好好烧瓷,不想去和那些官夫人们在一处交际。”她还怕自己说的不够可怜,又加上:“何况自己还是个哑巴,到时必不好受,还是回绝了吧。”

阮澜把陆追一开始摔碎的那笔搁递了出去,只说是早年自己随身带着,结果外面下雨忘在外面,被雷劈碎了。

阮澜本就是随口乱说,想着反正你们都喜欢搞这些玄学,那我也跟着凑热闹。谁知道阮钧那么相信阮澜,当了真,只觉得这是天意,便将秦逸回绝了。

知道这事儿的秦氏觉得这是落自家儿子的颜面,便冲到阮家门口,破口大骂起来,说当日阮家上赶着想要将女儿嫁来秦家,这才搬来刘家村,如今给脸不要脸,仗着自己家里有人当了武官就摆起了官威。刀剑无眼,还不知道前面那人能撑多久,能不能撑到今年除夕回来呢!

她话音未落,里面一盆涮肉的水就泼了出来。黏答答腥糊糊的,还有那被撇下来的肥肉丝儿挂在头发上。

水泼出来的时候秦氏还张着嘴,还喝下去了不少。

阮澜在大门里拍了拍手——泼水这个环节真的是到什么时候都少不了,专治刁蛮恶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阮家风光了,齐家便低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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