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官员实在很难,良臣不得不表现的比奸臣还奸,可圈内总需要有个榜样,不能全这样,也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海瑞得到了难以想象的支持,几个月下来,会稽着实换了一番景象。
富豪何永强成为阶下囚,地主们就连杨参议他爹都老老实实退地,整个会稽县恍惚回到了洪武时期,人人有地耕,赋税平均化,连个运粮食的衙役都不敢揣兜里一粒米,此等违和的良景实是惊鸿一抹。
这样的旗帜是有好处的,主要是用来与赵文华那样的旗帜对冲。
胡宗宪身为严党之走狗,每每被人质疑,他都可以很舒服的拎出海瑞,你看,这样的人我都容得下,其实跟他一样,我也是一心治国的清官。
但在海瑞逐渐名声鹊起的同时,胡宗宪也隐隐觉到了一丝不安。
之前张经为何难弹劾,恰恰就是因为名声,功勋老将外加平倭有功,这样的人按理说是动不得的,实在是动足了脑筋才给他安上了个“拥兵自重”的罪名,才惹得皇上屁股发冷脑袋发热,给海瑞是断然安不上这类罪名的。
因此,只要海瑞不提着刀子上京城扬言杀皇帝,他是无敌的。
到了这种程度,海瑞反而成为了一个没人动得起的角色。
他该庆幸自己在浙南混,而不是浙北。
就在胡宗宪闷声发财,杨长帆潜心造人造炮的同时,倭寇的劫掠却从未停歇,甚至愈演愈烈。因此,新任直浙总督周琉压根就没有去过杭州,先不要说十难三策,平定眼前才是当务之急。
再看左右,皆是原先张经手下战将,打了胜仗却没一个人有好结果,众将同仇敌忾,正是出兵之时,相反,拓林众寇按照和尚的说法,只当张经滚蛋直浙再无能人,倾巢而出。
杭州歌舞升平,苏松血流成河。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苦战,一边是打了胜仗反被削职的悲痛之师,一边是倾巢而出的亡命之徒。
六月十五,赵文华再赴杭州。
与上一次不同,此番百官恭迎。谁都知道,赵文华在这里,就相当于皇上在这里,此番名为东南督军,实为东南督察,谁少送了一份礼,谁多说了一个不,都会被死死记得,张经旧部拼了老命得胜而归,不照样该削职的削职,该领罪的领罪?
杭州城前,全浙江的官员大大小小排成了几队,杨长帆杨参议被强行推到队前,相当于提了两品的位置,他站在胡宗宪身侧,暗暗惊叹,怕是皇上来了也就这个排场了。
赵文华被二人搀扶着下车,崭新的官服胸前一只锦鸡朝天而鸣,像极了他得意的样子,见了百官,高高拱手。
文武百官躬身行礼,杨长帆混迹其中,感受着这样的威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跟着身边的人一起行礼了,这是一种气氛。
百官就此迎上。
小一些的官别说搭话,脸都难露出来。
真正身在前列有说话机会的不过四五人,其中胡宗宪为首,身侧是三司布政使、指挥使、按察使,再后面是杨长帆等人,即便是戚继光也未进入这个队伍。
几位大员一一拜见,展现出了少有的热情与谦卑,只为弥补李天宠时代因轻视赵文华犯下的错误。
赵文华再度光临杭州,一扫先前的颓势,当即开始指点江山。
“此番圣上命本官前来督军,只望各位同仇敌忾,共退倭寇!”赵文华说着左右一望,眉色一紧,“总督何在?”
“报赵御史!”都司指挥使低头进言,“苏松战事紧急!周总督正在苏州一带御敌!”
赵文华继而问道:“直浙总督,该驻杭州御敌于千里之外,他把着苏松,杭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