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没看照片?”
有什么好看的。
谁知道,勾恺意料之中,看着她,冷不丁地露出胜券在握的笑,跟她娓娓道来:“年前,公司接了两笔订单,其中一笔来自国外,有位来自新加坡的华人藏家,希望通过我们公司帮他在国内拍卖一件藏品,我把照片放在相机里了,你看了或许会改变主意。”
勾恺是做古董拍卖生意的,或者说,他们祖上倒三代都是做这个,再早些,他祖师爷或许还是个寻龙分金的摸金校尉。不过现在生意做大了,什么领域他都喜欢插一脚。除了影视业,他不太喜欢看电影。
叶濛耐心耗尽,“你不说我回去就把相机砸了。”
勾恺深信不疑她会这么做,于是只得说:“这件藏品是你找了很久的翠镶金扳指。你不是说这跟你妈妈的死有关吗?你不想见见这位华人藏家吗?你的东西和职位我还给你保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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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雅恩打电话给李靳屿的时候,他刚洗漱完从厕所出来,准备回房间换身衣服就去医院,他举着电话在耳边,随手抽了一件白色短袖出来,“雅恩姐。”
方雅恩就比叶濛大一岁,但李靳屿叫姐姐叫得自在多了。
方雅恩立马就感受到了这股无形的距离感,端起了长辈的态度:“嗯,你在哪?我开车过来接你。”
李靳屿套上短袖,刚把脑袋拉出来,一愣,“啊?”
“叶濛早上走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早上起来看起来胃不太舒服,让我过来接你去医院看看,正好我今天脚也要复查,一起过去吧,你家地址发个定位给我。”
“好,我微信发你。”
李靳屿挂掉电话,衣服也没穿好,半只袖子还没穿进去,裸露着大半个肩膀,线条利落,流畅,肌理线不粗旷,感觉清瘦却意外的有力。他把地址发给方雅恩,就在床边坐着没动,双手捏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低头主动给叶濛发去一条微信。
【ljy:我没事,就是可能有点不太适应。】
她大概在忙,第一次没有秒回。以前好像长在手机上一样,都是秒回。方雅恩的车很快就到了,李靳屿拿起手机走出去,将门锁上。
方雅恩示意他坐后面就行,李靳屿一挤进去就猝不及防地压到一个白色的盒子,他把东西抽出来,方雅恩脸色骤然一变,这才想起来,上次叶濛忘了拿走,方雅恩让她找个时间拿回去,叶濛直接二话不说让她扔了就行。这败家玩意,这东西好歹也得万把块,扔了也太遭罪了,于是就给她在后备箱放着,等她自己想起来过来拿。前几天跟陈健闹离婚,这事儿一直给她抛到脑后了,今天刚把财产分割完,车归她,房子归他。结果忘了,这玩意还在车上。
“这东西是不是叶濛的?”
李靳屿也认出来了,是那天从江露芝车上拿走的那个白色盒子,勾恺给的。他打开盖子看了眼,有点哭笑不得,勾恺泡妞的手段真服了,拿李靳屿当初送给他的相机借花献佛送给叶濛。
李靳屿本来觉得没什么,想着给她收收好,给叶濛带回去。好歹这阴差阳错地,也算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了,这相机配上镜头至少得小三万。勾恺真够可以,泡妞能这么省?
结果,方雅恩不知道做什么心虚,鸠占鹊巢说这相机是她的。
那李靳屿就有点好奇了,这相机里能有什么东西让方雅恩替叶濛紧张的,这要不是他送给勾恺的,他还真不会怀疑。于是他人畜无害地靠在后座上,故作不知地懒洋洋问了句:“那我可以看看相册吗?”
看什么看,方雅恩顶着一头冷汗地在心里骂道,又感慨,原来人长得再帅再有谱,该吃的醋一样都不会少,真是甜蜜的烦恼,不过她面上还是笑呵呵地想替闺蜜打掩护,谁知道一着急打错了方向,绕了一条远路。
“雅恩姐,你越开越远了。”李靳屿提醒她。
方雅恩故作镇定的解释说,“你懂什么,现在上班高峰期,我都往这边开的。”
说话间,李靳屿已经冷笑着打开了,看似平静地一张张慢慢翻阅过去。
方雅恩急了,“哎,你这弟弟怎么说不听呢,我这不是怕你多想嘛。”
李靳屿已经不说话了,那张冷峻的脸,拉得老长,眉骨清晰,透着前所未有的冷淡情绪。他转头看窗外,冷漠的侧脸更添几分英俊。方雅恩心里对李靳屿的长相真是一万个满意,小时候不知道吃得什么,怎么帅成这样的。
她不疾不徐地开着车,越过潮涌的上班高峰车流,打灯减缓车速,小心翼翼地透过后视镜打量他的神色说:“你看,不让你看,你非要看,哪来的直觉。现在看了你又生气,干嘛没事给自己添堵,再说,现在你俩不是挺好的么?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而且叶濛也说了要留在这边陪你,你在这气也没用,她又不知道。”
话音刚落,方雅恩总算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越七慌八乱地遮掩,老天爷就像个顽童似的,越要敲锣打鼓地揭开这幕戏。
小镇生活安逸恬静,蜉蝣一样渺小。镇上咖啡厅不多,生意好得零零散散也就那么几家。刚刚他们经过的这一家是镇上最偏远,去得人最少的店。按理说她往医院开是绝不能开到这边来的,但是刚才被相机这么一打岔,她开错路了。冥冥之中给叶濛当了次猪队友。
方雅恩见过一次勾恺。她刚结婚不久那会儿,去北京找叶濛玩,私底下三人吃过一顿饭。勾恺风度翩翩地跟普通有钱人不太一样,模样长得也很帅,那比李靳屿是差远了,但放在人堆里,也是一表人才,风神俊朗的青年才俊。而且,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绅士,唯独让她有点不太舒服的就是,勾恺谈吐间有一种压迫人于无形间的卓越感,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她看见两人站在那家咖啡馆门口的时候,恨不得自己的车能原地消失。
勾恺穿着熨烫妥帖、笔挺的成套西装,竖着一个整洁的油头,就像个从电视里走下来的富家小开,不过今天没戴眼镜,看起来比较休闲,适合约会。
李靳屿也看到了。他跟勾恺很久没见了,但他还是这样,活得跟个框似的,从里到外,从头发丝到脚尖,都是个规规矩矩的绅士。李靳屿是装乖,勾恺从小是真乖,虽然女朋友众多,感情上是个渣男,但他对每个女人都很温柔。在学业或者事业上,他算是无可挑剔。
方雅恩叹了口气,最后只能说:“叶濛真的很在乎你,她早上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担心你的胃,又怕你自己不重视,一定叮嘱我要过来把你接过去。有什么话,至少问清楚了再说,别跟她吵架,她我最了解,真把她逼急了,她就是爱谁谁。还有她不太喜欢占有欲太强的男生,偶尔吵个架也有助于增进感情,但你要是想控制她,那就别想了,她毕竟是个成熟的女人,不是恋爱饱的二十出头小姑娘了。”
方雅恩迟疑地透过后视镜扫了李靳屿一眼,心里一面心疼他,一面又只能摆出一副老大姐的架势恐吓道:“就算她以后犯了错,我也是永远站在她那边的。所以你别作太过火了。”
“嗯。”他低声说。
方雅恩眼泪差点出来,妈的,李靳屿怎么这么卑微,为什么这么乖。叶濛要是真敢对不起他,她都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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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今天精神状态很好,脸上沟壑横生倒也不显苍老,莫名还有些细腻红润,她嘴里碎碎念叨着昨晚做了个很吉祥的梦,李靳屿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听着,微信上正跟酒吧老板联系着等奶奶出院他就复工。
老太太喋喋不休地说:“我昨晚梦见你和叶濛结婚了,还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小不点,比你小时候好看多了,白白胖胖的,一定好养,我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的启示。”
李靳屿直接屏蔽掉了,充耳不闻地说:“还有两分钟,做晨间操了。”
老太太瘪嘴,眼神撇到他挂在门把上的一袋药,“你刚刚怎么拿药进来?哪里不舒服啊?”
李靳屿说:“胃,没事。”
老太太又开始语碎碎了,“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按时吃早饭?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你不把自己折腾明白了,你就过意不去是不是?”
李靳屿不说话,低头看手机,可是今天手机像沉入了潭底,格外安静。
老太太说:“你上次去北京,李凌白是不是给你钱了?”
“嗯,”他声音很低,如实说,“二十万。”
“造孽哟!”老太太喟然一声长叹,旁边床的病友听见都被吸引的目光以为是老太太说你怎么能拿人家钱呢。
结果,老太太说:“你怎么不多要点,你都没钱娶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