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洛阳没有提这话,既然决定了,未来有多少考验,他都愿意与杜景一同去面对。
杜景把车停在长安钟表古董店外,周洛阳说:“晚上见。”
“办完事我就来接你。”杜景摇下驾驶室车窗说道。
周洛阳快步进了店里,蒋玉鹏正在直播他店里的东西,他长得白白净净,年轻帅气,人如其名,起了个网名叫“玉面小飞鹏”。小伍又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同性恋直播间当主播。于是蒋玉鹏吸了不少粉丝,开始流量变现,试图卖卖货,整个圣诞连新年假期里,还真卖掉了不少从四会珠宝市场进的玉饰。
“辛苦了,又在割你粉丝的韭菜吗?”周洛阳说,“看来你是个被编程耽误的网红。”
“本来就卖得也不贵嘛,老板,”蒋玉鹏说,“有人淘宝直播带货,有人直播卖口红,有人直播卖农产品,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叫割韭菜呢?”
“感谢为店里创收啊。”周洛阳笑道,“你可以放假了,这几天辛苦你看店,有人来过吗?”
“景哥的助手,那个叫小力的来过一次。”蒋玉鹏收起手机,说,“大货都问得多,我让他们加了店里公众号,正想试着推推。”
周洛阳开了个公众号,打算写点关于古董的科普,顺便推销自己的货。
他与蒋玉鹏交接了这几天的账,补放他三天假,便打发他走了。
今天,周洛阳准备了工具,决定拆开另一块凡赛堤之眼,看看里面有什么,顺便尽力修复它。
如果不出意外,两块表的内部构造应当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是缺少了那件能让时间回溯二十四小时的关键组件。
从柬埔寨回来后,周洛阳分析了许多次,也与杜景讨论过关于凡赛堤之眼的运转。首先这是一块手表,它本来就具有手表的一切功能,毋庸置疑。
唯独多出来的回溯效应,让他觉得相当不可思议,假设世上有这么一件能让时光倒流的地外文明设备,叫它时光机好了。那么制造这块表的工匠,又是怎么窥见它的运作原理,把时光机与人类文明发明出来的钟表,结合在一起的呢?
设若一名机械师想制造一辆能飞起来的汽车,那么首先他必须同时熟悉飞机与机动车辆的结构与作用原理,这是同一个道理。
但时光机的存在本身,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科学文明的体系,制表匠人真的能理解它么?
周洛阳操纵镊子与特殊的螺丝刀,小心地拆开表背钢壳,屏息,稳住自己的手,一个复杂精巧、且宏大的机械王国展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区别只在于,这个犹如浩瀚宇宙般的机械王国,已在许多年前失去了生命。
“做这一行,手要非常稳。”一个声音在身边说。
周洛阳知道来了客人,却没有听到门上的铃声。
“对,”周洛阳答道,“我其实不该抽烟,有抽烟习惯的人,手容易发抖。”
周洛阳拿起手机,打开手机自带的灯,照着机械表内部结构,同时滑开微信,单手给杜景打了一行字通知他。
对一名制表工匠而言,手稳是入门级的要求。
“你为什么不选择其他的行业?”那声音又道。
周洛阳答道:“你不觉得机械手表,就像一个浩瀚的宇宙么?”
那声音道:“确实很美。”
“我爷爷说,在这世界上,有两种东西能让时间这一抽象概念显形,其中一样就是钟表,它们紧紧扣在了时间维度上,光阴从此脱离抽象,化作具象。”
声音道:“另一件呢?”
“光。”周洛阳答道,“嗯……看来是表弦的传动轮卡住了。”
周洛阳用镊子把表弦拨转,再试着上弦,一圈圈的螺纹转过,推动制动齿轮,带得表弦缓慢弓起。
“这表摔过一次,”周洛阳说,“不少零件都有松动。”
他调整了零件,长达半小时里,来客没有再与他交谈,直到周洛阳将背盖再次合上,松弦,上满弦,再松了一次弦,最后上满。
斯瓦坦洛夫斯基的另一枚凡赛堤之眼再次开始缓慢转动。
“现在是几点了?”周洛阳抬头问。
素普跪坐在茶榻上,在周洛阳的对面,说:“马上就是正午十二点。”
他抬起手,朝周洛阳出示自己的手表。
周洛阳核对了时间,把它放在一旁,认真道:“所以你阴魂不散地,从香港一路跟到宛市,是想做什么?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你想说什么可以说了。”
素普打量周洛阳,说:“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
周洛阳一扬眉,说:“我还知道你是杜景的前同事,如果今天我出了什么事,我想你与你背后的主使人,不管是谁,都会遭到杜景的报复。”
“不,”素普说,“不,周先生,没有主使者。真的没有,之所以追查这件事,全是我的个人意愿,至于为什么,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如果在看完我将出示的东西后,你还愿意听,我可以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周洛阳没有回答,眯起眼,看着素普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苹果的笔记本电脑。
素普正要打开电脑盖板,一瞥周洛阳,说:“你知道我想给你看什么?”
“我不知道。”周洛阳直截了当地答道。
“你知道,”素普说,“你一定知道。”
周洛阳正要否认,素普忽然又说:“否则你不会这么镇定,通知vincent过来,再设法拖住我。”
周洛阳说:“你既然是个特工,以你的本领,想来早也知道了。”
素普说:“你镇定得不合常理,你没有经过我们的训练。”
周洛阳开始有点不耐烦了,说:“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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