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华笑道:“表姐,都进来了,就无需再戴着帷帽了吧?都是自家人,这位是大嫂的亲生兄长,算起来,我们也得唤他一声哥哥呢。 ”
荣华听了,心里一阵恶寒!还哥哥?哼!她荣华的哥哥就一个,绝对不会是身边的这位!
“不知大表嫂叫荣华过来有什么要紧事吗?”荣华撇开话题道。
田甜儿的脸上闪过一抹愠色,竟然是如此地不识好歹!自己的父亲,如今已是升为了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眼前这个小贱人,竟是如此的不知高低,居然还想着给自己甩脸子?
“怎么,没什么事儿,我这个做表嫂的,就不能找表妹过来说说话了?”田甜儿傲气十足!本就小的眼睛,还微眯着打量荣华,也许原本是想着增添几分自己的气势,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有几分的好笑!
逸歌眨了眨眼,自己的手仍是在荣华的手里握着,知道这是不想让她随便插嘴,便低了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儿,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
“大表嫂说的哪里话?我们本就是亲戚,常走动,原也没什么不对!只是现在这个时辰,不早了。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荣华还想着早些回府呢。”
田甜儿冷哼了一声,瞥了她身旁的小丫头一眼,“这位小姑娘是什么人哪?我倒是从未见过。”
逸歌正要说话,便觉得腕上一紧,一转头,看不清楚荣华的表情,只听她有些冷声道:“这是我在江南的一位朋友,前两日才抵京,心里想念我了,便过来看看我。”
田甜儿一听,便轻嗤了一声,“哦?原来是乡下来的。难怪这么不懂规矩,见了人都不知道要行礼的吗?”
逸歌就是心思再单纯,也听明白了眼前这个胖胖的女人是在说自己不懂事!正要发怒,便听荣华道:“大表嫂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她与几位并不相识,不过就是没有打招呼,也是因为我还没有来得及介绍而已。再说了,即便是介绍了,大表嫂以为我这位妹妹为何就要向你行礼?”
田甜儿听了,神情愠怒,可是却无法反驳!毕竟荣华刚才说的也对!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官家小家,一无品级,二无诰封,凭什么人家小姑娘就得对她行礼呀?
倒是坐在荣华身旁的田公子听了,微微蹙眉,“甜儿,好了!这位就是荣华表妹吧!在下是甜儿的兄长,单名一个丰字!今日有幸与表妹结识,实在是三生有幸!”
荣华的头未转,声音有些清冷道:“田公子客气了。”
“这样吧,本公子听说这间茶楼里,可是有着上等的白毫银针。刚才进来前,我已经吩咐了,待会儿送上来,给几位小姐品尝一下。”
“不必了。田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家中还有要事,就不陪几位说话了。告辞。”荣华说着,便起了身。她身旁的田公子显然是没有料到荣华竟然是如此的不给面子,说走便走。上前一步,拦下道:“荣华表妹这是何意?竟是如此的不给面子吗?”
“田大人多虑了。小女子只是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
田丰是什么人,心眼儿比田甜儿多了可不是一个两个,此刻听到荣华唤他田大人,而不是田公子,心中便是一紧,这间茶楼人来人往,大多是权贵大家的人,自己和妹妹若不是因为有外祖一家撑腰,想要来此,怕也是要大费周章的。如今听到荣华这样一说,心中有些忐忑,稍稍一退,荣华抬步便走。
“表姐且慢!”刘丽华起身轻唤道:“表姐,大表嫂听说你的医术精湛,原是想着请你给诊诊脉的。表姐还是再稍坐一下吧。”
荣华的眉头一紧,诊脉?分明就是借口!早先为何不说?可是现在既然刘丽华如此说了,自己若还是坚持离开,那就是有些不懂事了!
“不知表嫂身体有何不适?”
“哦,最近总是有些睡不太安稳,梦里常常是看到自己的夫君被狐狸精缠着,不得安宁!”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荣华感觉到田甜儿在说这话的时候,那看向自己的目光却是嫉妒非常,似乎自己就是那个狐狸精一般!
“大表嫂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要大表嫂静下心来,自然便可安枕无忧了。”荣华听罢,连诊脉也免了!这分明就是指表哥有了外心了!这与她何干?
“表姐,不用给大嫂诊脉吗?”
“不必了!若是按我说的法子仍是不见效,回头再到府上来找我吧。我今日出门游玩,也没有带银针。下次我若是到府上去的时候,会带上的。”荣华这话说的似乎是有些不痛不痒的,可是听在了田甜儿的耳朵里,那分明就是警告了!如果自己真的再以诊脉为由找她,她就会用针炙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田甜儿心中恼怒,却也是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自己若真是让她给自己针炙,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田丰欲再拦,却是被荣华身边儿的逸歌一眼瞪了过去,“喂!你要干嘛?不让我和姐姐回家吗?”
清脆中带些稚嫩的声音,让田丰呆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和荣华她们现在是在雅间儿的门口,若是被人听到他田丰与别家的小姐为难,岂不是太丢脸了些?
田丰退开,田甜儿怒不可遏道:“小二!为什么我们要的白毫银针,还未上来?”
众人被突然发怒的田甜儿吓了一跳!就连刚刚出门的荣华也是收住了脚步!田丰倒是反应的快,趁着荣华刚出门,便上前一扑,似乎是没有站稳,向荣华倒了去!荣华的眸子暗沉,这是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毁了自己的清誉吗?
眼看那田丰就要扑到了荣华的身上,一旁的逸歌可是没有错过那个男人眼中雀跃的眼神!那眼神贪婪、恶心!这个时候逸歌却是一个摆手,就直接推到了田丰扑过来的左臂上!
再一眨眼,那田丰竟是撞到了一旁的栏杆上,两声人体与硬物的撞击声,却是将许多人都给惊了出来!
“大哥?怎么回事儿?伊荣华,你胆敢对我大哥动手?”田甜儿第一个冲出来,怒指着荣华道。
此时荣华倒是好奇,这个田甜儿如此肥胖的身躯,怎么这个时候居然是行动的如此灵活快速?还真是让人意外!
荣华抬眼一扫,这二楼的廊道里,已是站了不少的人贵公子。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没人上前理会。荣华心中暗恼,面上也是冰冷一片!刚才若不是逸歌一把将人推开,那么此时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己,而且不出意外地,自己的身上定然是还会压着这位田公子!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若是不嫁他,便只能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如意此时也是全神戒备地看向了地上的男子!刚才她急着去外面为小姐叫马车过来,不想却是刚走出几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如果当时那位逸歌小姐不在小姐身边,后果?如意只是这样一想,便觉得浑身冰冷,懊恼不已!离上次小姐中毒之事才多久?自己竟又是这般地大意了!看来,自己的确是还不够细心!
“大表嫂,你弄错了吧?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将田大人推出这么远?而且还撞上了栏杆?不知道大表嫂这样责问荣华,是太过高看了荣华,还是太小瞧了田大人?”
田甜儿听了神情一窒!的确,这伊荣华一个千金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如何就能将将一个大男人给推出这么远!这任看来,也是自己在冤枉她了。
荣华此时,倒是看向了自己身旁的逸歌,小声道:“你的力气还真是大!这次,我倒真是见识了!”
逸歌得意的扬着一张小脸儿,“那是!谁让他想要欺负姐姐的!”
刘丽华的眼光犀利,“表姐,这廊道里,也就只有你们三人,不是你推的,那便是这位小姑娘了!”
这边儿田丰已经被人扶了起来,看向逸歌的眼神里满是恶毒!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还真不能为难一个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大的力气?”
逸歌眨眨眼,有些无辜道:“田大人,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不是看到你快要撞到姐姐了,我也不会推开你!哪知道你这么不禁推,我也没怎么用力,你就飞出去了!我可真不是故意的!”
荣华听了,强忍着笑意,可是眼睛里和唇角上却是怎么也忍不住!幸好自己此时是戴着帷帽的,不然,还真是有些失仪了!
田丰一听这话,脸立时就黑了!还没等他说什么,便听到了廊道里众人的讥笑声!被一个如此瘦弱的小姑娘给推倒了!呃,不是,是推的飞出去了?还真亏他田丰好意思说!
“怎么回事?”一道略带着些戏谑之意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望去,竟然是京城的小魔王,文安候世子周海涛!
“周世子。”众人行过礼,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下人扶着田丰,飞快地离开了此地!谁不知道他周海涛是出了名的胆大妄为?又是出了名的行事诡异?
田甜儿和刘丽华二人倒是站在原地,没动!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伊小姐!”其实,周海涛也没有认出她来,可是她身边儿的如意,他可是认得的!
“周世子,您今日倒是有雅兴!”
“好说!好说!对了,伊小姐进京这么久了,本小候爷倒是第一次在外面遇到伊小姐!伊小姐不是向来不爱出门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周海涛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浅浅,却是向正在看热闹的人们透露出几个信息,一,便是这伊小姐不爱出门,清誉自然也就是极好的!二,便是这伊小姐,有他周海涛护着!谁想找她的麻烦,可是得要掂量掂量了!
果然,廊道内的众人们的态度神色都变了变!谁不知道这周世子向来最不屑的就是女子!多美的女子,到了他的眼前,也是正眼瞧都不瞧的!如今却是站出来主动与伊小姐攀话,这可就是足以让众人吃惊了!
“也没什么。就是一位故人来访,我陪着她四处走走罢了。不巧,在街上遇到了表嫂和表妹,所以来这里喝杯茶。”
“嗯,本小候爷可是听说,这家茶楼里,新到了上品的白毫银针!伊小姐,我知你学识渊博,今日既是遇上了,不知本小候爷可有这个荣幸,请你饮上一杯?正好,也跟伊小姐学学这烹茶之道?”
这话一出,便听到了廊道内齐齐的抽气声!这小魔王主动上前攀话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地盛赞她!如此看来,这位伊小姐当真是有几分能耐,绝不只是医术高绝了!
荣华本想着拒绝,可是一想到自己这会儿出去,会不会再有田家或者是卢家的人在外面对她刁难?万一再连累了逸歌,便不妥了!想了想,点点头,“既然是周世子相邀,荣华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请!”周海涛一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分明就是请荣华与他同行!这一举动,再次惊呆了茶楼内的众人!这小魔王,转性儿了?
而留在原地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田甜儿和刘丽华,则是有些惊诧地看着他们二人并排走了。这心里头,当真不是滋味儿!特别是刘丽华!自己好不容易说服了大嫂,不回娘家,来这里刻意给田公子制造机会,可是如今?本来计划的好好儿的,只要是田丰当众抱住了荣华,与她有了肢体上的接触,那么她就再也赖不掉了!到时候,不嫁给田丰,还能嫁给谁?可是谁知道会出来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小丫头?真是让人气闷!
刘丽华年纪还小,可是也不是什么也不懂,对于周海涛的俊逸,她还真是被迷住了!眼看着那俊影越走越远,这心里头对荣华的恨意,便是越来的越浓烈了!
“今日能有幸品尝上品的白毫银针,还真是荣华的福气,说起来,还要多谢周世子了。”
周海涛摆摆手,“不必在我面前如此客气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我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说实话,我对这东西,还真就喜欢不起来!我倒是偏爱普洱!”
荣华浅浅一笑,知道他现在在自己面前没有什么掩饰,“白茶是茶叶里的瑰宝,药效性能很好的茶之奇葩。白茶具有解酒醒酒、清热润肺、平肝益血、消炎解毒、降压减脂、消除疲劳等功效,尤其针对饮酒过度、油腻过多、肝火过旺引起的身体不适,具有独特、灵妙的保健作用。民间采用它制作成清醇的白茶饼,因其独特风味和保健作用流传到各国,说起来,这白茶,也就只有咱们西凤才有!就连北梁这样的大国,也是没有的!”
“白茶?”
荣华看他有些懵懂,“这白毫银针便是白茶中的珍品!不可多得!”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间茶楼这两日的生意如此红火。原来就是因为到了这上品的白毫银针了!”
“自然!这白毫银针的产量极低,又是产自南方,除了每年进贡到宫里的,还能流落到北方民间的,可是少之又少了!”
“呿!不就是个茶吗?在本小候爷眼里,哪儿及得上那真金白银来的痛快?”
荣华淡淡一笑,“周世子,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如此吧?”
周海涛一愣,面上仍是挂着一抹纨绔的笑意,“怎么?伊小姐这是话中有话?”
荣华却是轻摇了摇头,“这间茶楼的幕后主人,不就是周世子吗?何必如此呢?如今府上的继夫人早已是被下了狱,听说不日便要处斩!周世子,何需再如此的小民翼翼?”
周海涛脸上的笑意,寸寸减少,面色冷然,“伊小姐,看来,你对本小候爷,还真是上心呐!”
听出话中的讽刺和警告之意,荣华却是面色平静道:“周世子应该还记得荣华是什么身分吧?商人与商人之间,从来就没有绝对的秘密!”
周海涛的眸子一紧,这伊荣华是在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刻意打探什么,只不过是因为都是商人,所以,想要知道一间茶楼的主人,似乎也不是太难!更何况,伊家,还不是普通的小商小户!
周海涛轻哼了一声,不再看她,而是亲自动手将炭炉上的水壶提起民,开始冲茶,“你说的不错!白毫银针是白茶中的珍品。因其成茶芽头肥壮、肩披白毫、挺直如针、色白如银而得名。白毫银针外形芽壮肥硕显毫,色泽银灰,熠熠有光。汤色杏黄,滋味醇厚回甘,冲泡后,茶芽徐徐下落,慢慢沉至杯底,条条挺立。其中福鼎白毫,茶芽茸毛厚,白色富光泽,汤色浅杏黄,味清鲜爽口。而政和白毫,汤味醇厚,香气清芬。伊小姐,对于本小候爷的解说可还满意?”
荣华见他亲自动手为自己烹茶,而且也不再掩饰,笑道:“白毫银针性寒,有退热、降火解毒之功效。这也是我看过医书之后才知道的。白毫银针的形、色、质、趣是名茶中绝无仅有的,实为茶中珍品,品尝泡饮,别有风味。品选银针,寸许芽心,银光闪烁;冲泡杯中,条条挺立,如陈枪列戟;微吹饮辍,升降浮游,观赏品饮,别有情趣。今日更是得周世子亲自冲泡,荣华着实是三生有幸了!”
“伊小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与表哥之间情分深厚,非常人所能理解!自小我在府中,便不得宠!父亲不喜欢我,继母更是百般刁难,甚至于是数次暗害!再加上身后的几位弟弟,更是让我百倍小心,就怕自己一个粗心大意,送了性命!这小魔王的名声,也便是这样起来的!”
“周世子思虑周全,韬光养晦,实乃是坚毅之人!荣华钦佩!”
“荣华,你我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有外人在,我便直呼你的闺名了!我不喜欢势利、心思复杂的女人!特别是再长的漂亮的,我就更是讨厌了!可是你不同!在江南,我被你算计了两次,可是哪一次,我也没有真的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好奇!你一个小姑娘,究竟想要如何来对付那样大的一个家族?你倒是没有让我失望!还真是让你给胜了!”
荣华轻叹了一口气,面上也有隐隐的伤感之色,“旧事,不提也罢!”
“你明日可得空?”
荣华微怔,“不知周世子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