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曼宁得知伊红梅昏迷入院的消息, 匆匆从省城赶回来,“爸!医生怎么说!妈妈没事吧?”
梁玉生坐在医院走廊里,稍有些勉强的对女儿笑了笑, “没事, 只是酸中毒,正在透析,待会就会醒了。”
梁曼宁松了口气,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扑簌簌的落下来,同时也不忘问, “于瑾知道了?”
“嗯, 在跟医生询问情况。”
“那我过去看看。”
梁曼宁一边哭, 一边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 透过门上细而窄的玻璃, 她看到于瑾冷静凝重的侧脸,“所以还能维持多久?”
医生沉思片刻道, “这种病是因人而异,她的身体情况比较不好,最多……还能再撑两年, 只是这两年……”
即便医生不明说,于瑾也清楚, 这两年会过的多么痛苦,“如果做肾移植呢?”
“肾移植结果好, 倒是可以延长十五年至二十年的寿命, 不过……”医生摇了摇头, 很是为难, “现如今各医院供体有限, 配型也是个问题,通常患者要等两三年才有机会。”
这话无疑是给伊红梅宣判了死刑。
于瑾抿唇,向医生道谢,走出办公室,只见梁曼宁蹲在门口,早已泣不成声。
“……老师醒了吗?”
梁曼宁哽咽着抬起头,“还,还没。”
于瑾俯身,将她扶起来,“洗把脸吧,我陪你出去透透气,不要让老师看到你这副模样,她会难过的。”
“嗯……”于瑾的镇定感染了梁曼宁,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逐渐控制住情绪,“我,我不哭了。”
待她洗干净脸上的泪痕,两人走到医院门口。
天公不作美,分明中午还晴空万里,这会却是阴云密布,一阵阵狂风呼啸,难以吹散人心中郁结。
梁曼宁吸了吸鼻子,眼眶通红的看向于瑾,“好像要下雨了。”
在白城生活久了,于瑾已然习惯这说变就变的天气,“应该是阵雨。”
“……真希望现在是一场梦,雨停了,梦也醒了,一切都没发生过。”梁曼宁低下头,她是很不想哭的,可眼泪就是怎么也忍不住,“我,真的从来没想过,妈妈会生这种病,她身体一直都很健康的,她……之前说不舒服,我都没放在心上,要是早点来医院检查,说不定,不会恶化的这么快……”
“这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
“对不起,本来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可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为了给妈妈治病,姥姥姥爷把房子卖了,爷爷也拿出了所有的积蓄,我爸他更是,更是几乎住在了医院,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如何能感同身受,于瑾虽然理解她的无助,也为伊红梅感到悲伤,但无法像她那样哭出来,“你放心,老师不会有事的。”
话音未落,丝丝细雨飘摇而下,仿佛一种极为糟糕的预兆。
“你不用安慰我。”梁曼宁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明天我就去办休学手续,回来照顾妈妈。”
“老师,大概不希望你这样。”
这句话也不知怎么的,戳中了梁曼宁的伤心之处,她握紧拳头,忽然放声大哭,像一个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于瑾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拥到怀里。
“欸?”副班长一手举着伞,一手拎着果篮,眯着眼睛往医院门口看,“那好像是于瑾,太好了,我还怕找不到老师的病房呢,米雪……你怎么了?”
她与谭米雪同学一年,第一次在谭米雪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像是愤怒,又比愤怒多了一层气馁,天黑沉沉的,她的眼睛也黑沉沉的,看不到一丁点光亮,竟像是,遭受了背叛。
“没怎么。”
“那我们快过去吧,雨越下越大了,”
“……你自己去吧!”
谭米雪说完,转身跑进雨里,副班长怔住,大声呼喊她的名字,“谭米雪!”
雨声嘈杂,可于瑾仍清楚的捕捉到了这三个字,下意识的偏过头,只见谭米雪瘦小的背影渐渐远去,即将被雾蒙蒙的雨遮掩。
于瑾这时大脑是一片空白的,似乎失去了支配身体的能力,等反应过来时,衣服已经被淋湿了大半。
她一路追着谭米雪,跑出好远才抓住谭米雪的手臂,“你不打伞乱跑什么!”
谭米雪脸湿乎乎的,透着一种细腻的苍白,愈发衬的眉眼漆黑,如同下笔浓重的水墨画,“为什么总是骗我……”
于瑾立刻意识到她在哭,不由伸手,将她湿漉漉的短发掖到耳后,“先找个地方避避雨。”
“不要!”
“你不听我的了?”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你这个骗子!我讨厌你!”
于瑾心中钝痛,一时也无话可说,攥着她的手腕,试图强行将她带到一个比较舒服的地方,在雨里站着,未免太冷,太凄凉。
可谭米雪此刻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将她的手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