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刀光剑影尔虞我诈,都是他的事,本不必将她牵扯进来。
拉她入浑水,又未能护她周全。
这一趟死了许多人,白芫带着林秋霜逃出,与林秋霜同行的三位大夫都命丧祟山。
而到了宁州,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容她悲伤,迅速加入了救治百姓的大夫中。
林秋霜的师父是药谷的隐世高人,这次瘟疫横行民不聊生,他才主动出谷来救人。
眼看着小满的病不见好转,周攻玉派人去请那位宁谷主,对方毫不留情的将人赶了回来,周攻玉只能百忙中亲自去拜访。在他治病救人的时候帮着煎药递碗,足足两个时辰后才请动了宁谷主。
宁谷主为小满诊治后写了方子让人去煎药,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探究,问周攻玉:“这姑娘是个天生的药人,可惜这身子给药败坏了,以药养人,不是长久之计。”
周攻玉向他行礼,恭敬道:“敢问先生,可有补救之法。”
“她可是用过寸寒草?”
听到这三个字,他眼神微动。“确实如此。”
小满猛地开始咳嗽,手指紧攥被褥,抓出层层褶皱。迷蒙地睁眼后,吐字不清地开始叫人。
宁谷主听了许久,才听清她喊的是“娘”,过了片刻又在喊“韩二哥”。
周攻玉的身子僵住,眸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宁谷主自然知道身前的人是太子,也知道他并非小满口中喊着的人,不禁揶揄:“她心悦旁人,你还愿意救她?”
周攻玉看了小满一眼,将冰凉的手嵌入她五指中。
“是我负她再先。”
宁谷主了然一笑,遂不再问。
“是药三分毒,跟个药罐子似的,当然活不长久。我写个方子,以后看着她好好喝药,不可受凉,生食冷食也少碰。余下的待我施针后再看,还是要一步步来。”
“敢问先生,那先前她喝的那些药,可是无用?”
“你先前拿来的那些药方我都看过了。那大夫是个会的,只是你们宫里的人,个个命贵,太医连用药都要讲究中庸,求稳是好事,只是依我看,这姑娘的身子拖不了,还是要用猛药。”
周攻玉眉头微皱,怀中的人又咳了两声,目光涣散无神,显然是连他是谁也没看出来,抓着他的手不停地喊“韩二哥”。
“一切都依先生,只要能救她。”
*
小满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到的宁州,只觉得一切都像模模糊糊的梦。
梦里几番起伏,许多人出现片刻,转眼又化为泡影。
有时候是蓝裙姑娘脸色青白吊死在树上的场景,有时候又是韩二哥一身是血在马上与人厮杀,再一转眼,又看到了陶姒湿淋淋地抱着她说一切都过去了。冰凉的湖水淹过口鼻,窒息感来临的时候,眼前却突然一亮,有人一把抓紧了她,猛地将她拉上水面。刺眼的日光让她什么也没看清,只听到了一声“小满”。
那股水腥气和湿冷,几乎从梦里穿破到了现实,小满猛然惊醒,身上竟是寒意阵阵。
分明已经六月中,她却浑身冰冷,手心满是冷汗。
陵阳郡主正在一边吃樱桃,听到她有了动静,连忙吐出果核去扶。
“你醒啦?”
“咳咳……”小满嗓子疼得厉害,刚要说话。见到是陵阳,不由疑惑地眨了眨眼。
陵阳郡主看出她的疑问,说道:“你这几日一直没醒,江所思一直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可算是醒了……”
话音刚落,传来一阵珠帘撞击的声响。
周攻玉走进内室,目光直直落在小满身上,他没出声,反而是去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陵阳犹豫地看了看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继续留在这里。
小满喝水喝的太急,把自己呛到了,不等陵阳出声,周攻玉便从她手中接过小满,扶着她的脊背轻拍起来。
见周攻玉没有开口,陵阳也不急着走了,站在一旁偷偷打量二人。
若是以往,她可见不到周攻玉这个模样。
当初被她缠了那么久,也不见他露出这种温柔的神情,还以为是天生的冷性寡情呢。
小满将周攻玉推离了一些,自己偏过头去咳嗽,缓过来后才道谢。“多谢殿下。”
周攻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第一次感到是如此厌恶“多谢”二字。
每说一次,都让他觉得二人又生分了许多。
小满看向陵阳:“兄长一切可好?”
“放心吧,他的身子可比你好得多。”
小满点点头,“那便好。”
说罢,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周攻玉。“你的伤好了吗?”
陵阳表情一变:“什么伤?表哥还受伤了?那群乱党真是罪该万死,竟敢对当朝太子下手……”
小满神色复杂,低头极小声地对他说:“对不起。”
“陵阳”,周攻玉接过杯子,语气有些冷硬,“出去吧。”
陵阳樱桃也不吃了,掀开帘子连忙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