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2)

太行道 不若的马甲 2660 字 3天前

李怀信成天跟冯天厮混,耳濡目染,此刻想起来,突然就想捉弄人:“既然恰巧遇上了,不如把冯天从铜钱里头放出来,也让他过去转转,以后投个好胎,免得入了牲畜轮回恶鬼道。”

若不是看到那双紧盯转轮藏的戏谑眼神,贞白差点就要当真了,他们都是道家弟子,怎么可能信奉佛门,来转这个轮藏。李怀信无非只是顺嘴一说,想打趣冯天,奈何身边只有个贞白。

此时那几人已经绕开,朝内设楼梯往上,李怀信本想等他们上二层塔后跟去,奈何身后传来脚步声,窸窸窣窣,就要将他们堵个前后无路,李怀信眼疾手快,拽了贞白闪入塔室,悄无声息的,双双躲进壁切处的罅隙间,被前面一根经幢遮挡,烛火照不到,形成黑黢黢的夹角,太窄了,两个人挤在里头,面贴着面,只差分毫,稍稍一动,就能毫不负责的耍个流氓。

李怀信意识到这点,唯恐对方不安分,立刻用气音发话:“你别动。”

本来就一动没动的贞白:“……”

李怀信眼珠子在黑暗中转一圈,瞄到挡住他们的这根圆形石柱,低声道:“经幢怎么竖进了佛塔里?”

气息喷洒在脸上,贞白微不可察的小幅度转头,差点碰到对方下巴,只见幢身上刻着密密匝匝的经文,不远处还树立着几幢,便问:“有什么不正常吗?”

挨太近了,贞白说话的气息也会若有似无扫到他,李怀信觉得脖子痒,但是忍着:“倒也没有不正常,但一般安置在寺院比较多。”

只是少见入佛塔,但也没什么稀奇或不妥。

所谓竖法幢,有宏扬正法、消弭灾祸,而崇敬高标经文,兴发善信向道诚敬之心。

贞白对佛教文化几乎算是一无所知,李怀信也仅仅是一知半解,东拼西凑听到些,凑合着能给她简略得当的科普几句,刮掉一层被冯天渲染的神奇色彩,听起来不至于太过于玄乎,也难保没有某人胡诌的成分,反正就那么个意思,真假尚不定论。

外头脚步声近了,有人入塔。

从贞白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来者,她轻轻皱了皱眉头。

李怀信背向而立,不好贸然探头,见她蹙眉,用口型问:“谁?”

“顾长安。”声音轻如呢喃。

李怀信有些意外,侧脸错到贞白耳边,悄悄说话:“他不是在寮房待着么?怎么到这儿了?”

“被一名僧徒领进来的。”

李怀信没办法回头:“一早那只小鬼呢?”

“不在。”

李怀信略一沉思:“难道出事了?”

贞白摇摇头,若是出事,一早定会启用剑符,从而反噬到贞白身上,但她却并未有所感应,说明一早现在安然无恙,只不过不知道什么缘由,让她与顾长安分开了。

塔里的香火气越来越重,四门又只开了一扇,壁上没打窗,烟雾缭绕着散不出去,感觉整个儿闷在炉子里熏,虽然空间大,却也耐不住四角八方插着一把又一把香烛,在封闭式的空间里烧,又长久不开门通风,几乎有些呛人了,修道人的五感又比一般人灵敏,李怀信这会儿被熏得难受,鼻管里发痒,直想打喷嚏。

顾长安一进塔便四下张望:“人呢?”

僧徒道:“在二层,施主上去便能见到。”

良久,顾长安才往楼道口走,跛着脚,亦步亦趋,像是在负重前行,差点被地上的花盆绊一跤,他扶了把经幢站稳,确认自己没踢坏盆栽,才缓慢往楼上走。

明知道前方有人在等着他的时候,顾长安却不急了,心脏擂鼓似的,又涩又胀,怯懦得寸步难行。

僧徒无声无息退出去,关上塔门,像是封闭一道出去的路。

李怀信从罅隙里出来,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佛塔里简直乌烟瘴气。”

“他来此找人,难道那只地缚灵也在塔里?”

“估计吧,上去看看。”李怀信盯着挤了满堂的经幢和花盆,找空隙下脚:“这些和尚难道不讲究布局吗,搞这么混乱,什么东西都一股脑的往里搁,花花草草往外头栽啊,这里又不是后院儿,种得都是什,诶,地涌金莲。”

他一下子就理解了为什么这群和尚把佛塔当后院儿,因为地涌金莲不抗冻,得在四季如春的地方养。

贞白蹲下身,抓了把盆栽里的土,细看之后,神色陡变凝重:“这是坟头土。”

闻言,李怀信很意外,也蹲下来,鞠了一捧土,又纷纷查看过其他几盆,全部皆是,他还没见过有谁挖坟头土回来栽花种草的:“这些秃驴究竟搞什么名堂?”

放眼一塔室的地涌金莲,都不知道掘了多少人的坟。

李怀信站起身,再环视这间塔室,被香烛照得灯火通明,一种怪异涌上心头,可令他没底的是,弄不清楚哪里怪。

而此时,隐隐传来弦乐之音,清澈、空灵,从耳边缓缓流泻,如清泉涤荡心境,尘嚣尽已远去……

余音绕梁,引着二人踏上阶梯,入目不再是整层空旷的塔室,它被切割成数间,梁柱上铸无数飞天乐伎造型的斗拱,并排延伸,有的手持供物,有的手持各种乐器,线条飘移,栩栩如生,宛在目前,活灵活现。

弦音婉转,刮过耳轮,彷如就在一墙之隔……

李怀信不禁推开门,清风徐来,吹起纱帐,莲瓣一样的水红色,从他眼前飘过,迷蒙了视线,将里头遮掩得若隐若现。

风从支棱起的窗外泄进来,卷起香几上快要燃尽的三炷香,散在空无一人的方室里。

李怀信盯着那点烟火,走进去,恍然觉得这里应该有人在,却感受不到半点儿人气。

他望向窗外,是一片浓郁的夜色,压住苍白的积雪。窗内却香烟袅袅,烛光摇曳,轻纱缥缈。

弦乐之中,响起歌声,翠鸟一样的音色,低低吟唱,纠缠着乐曲,拖长尾音,勾心的缱绻。

怎么说呢,好的乐章,令人感性,李怀信觉得心驰荡漾,他偏头看到贞白,水红色纱帐搁在二人之间,被风撩起,那张脸眉骨很高,有种冷厉的漂亮,在昏黄的烛火映照中,染着霜雪之色,太禁欲了。

贞白仰头四顾,听欢歌声中,一把银铃似的笑声,又甜又腻,贞白听得皱起眉,她很不适应。反观李怀信,琉璃般的眼里鞠了一把光,像湖面洒下的月色,晶莹透亮。

贞白听了片刻:“似乎在隔间。”

二人转出去,推开隔间那扇门,里头陈设景致大同小异,却依然空无一人。

然后第三间第四间,欢歌笑语仍在耳际,却寻不到出处,跟他们捉迷藏似的,让人抓心挠肝。

那笑音变得又娇又媚,李怀信开始心神不宁,因为他终于觉出不对劲了,那把软糯的嗓子,带着靡靡之喘,勾人的欲念。

贞白寻不到源头,立于墙根下,认真仔细地听,生怕漏掉一丝动静,然后夹杂了男子低沉的嗓音响起,在弦乐里笑,合奏一般,正值兴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