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饶眼里有痛苦的神情,而仿佛有所感应似的,陈沫觉得肚里微微痉挛了一阵——那一瞬间,她恍惚感受到了一个小小生命轻微的悸动。
“沫沫,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不管我们过去各自经历过什么,曾经又怎样互相嫌恶伤害过,这个孩子都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宝贝,他的到来会改变很多东西,会给你我带来新的东西的……”
陈沫一手抚摸着肚子,怔怔地没有吭声。三年的婚姻生活结束,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对着自己的丈夫,像是曾经小学时候的优秀少先队员在国旗下郑重宣誓一般,慎重地回应:“只要离婚签字,我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给他最好的一切——不管我有多厌恶他的父亲。”
陆饶喜极。
他签字很干脆,握笔的手依旧沉稳,只是眼神里突然多了些什么。
陈沫拿着签好的离婚协议微微有些出神,这是她要的结局,她却突然觉得如此不真实,手上的离婚协议像是几张废纸,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然而事实上,这几张轻飘飘的纸上,当着律师的面落上她二人大名的时候,就已经具备了法律效益。
陆饶名下的大部分的动产不动产都被转到了陈沫名下。
血脉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陆饶为了这个未曾蒙面的胚胎中的血脉,真是用尽了全部的心思。
各自拿着离婚协议,分道扬镳,陈沫肚子一人驾驶着车直到彻底离开陆家祖宅,彻底呼吸到跟陆饶无关的空气之后,她这才松了口气,觉得自由已经近在咫尺。
当天晚上她辗转难眠,约了陆小羽,两人似乎都略怀心事,在夜半无人的酒吧里,无聊地喝着果汁。
“我跟陆饶已经离婚了。”陈沫嚼着吸管,故作轻松。
陆小羽并没有诧异的神色,听到这句话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咕咚喝了一杯酒。
“这是,“你早就应该离开我舅舅。”
陈沫微低着头,没有说话,两人之间气氛沉默,只有酒瓶与杯子的碰撞声。
陆小羽看起来心事重重,不停的喝酒,陈沫也没有劝,她始终觉得离婚这件事没有真实感,一放松下来就心有戚戚,最重要的是她心里还压着一块比离婚更重大的巨石,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却又找不到人诉说。
“我从小都厌恶我舅舅。”或许是喝多了,陆小羽陡然脱口而出。
陈沫诧异的看了陆小羽一眼,道:“你喝醉了,小羽。”
“我讨厌他。我小时候,舅舅就开始教我抽烟喝酒,后来我知道那是不对的,舅舅他想把我往歪路上带。”陆小羽轻扯了扯唇角,“他一开始只是什么都要管我,渐渐地,变成了什么都要跟我抢,我喜欢的,他要抢夺,我在乎的,他要伤害……我恨他。”
陈沫没有接话,她知道陆小羽只是想找个地方发泄倾诉。
陆小羽又喝了一杯酒,面色潮红,眼神却很清明,他一把揽过她,靠在她的耳边邪气地笑道:“舅舅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我很清楚,我比谁都清楚他是怎么起来的,是怎么踩着陆家众多长辈,踩着我母亲成为陆家之主的,那个女人有证据,那个姓乔的女人手上握着他走私的证据,这些我都知道……”
“你确实醉了小羽。”
“我没醉!我清醒着,我清醒地知道他让你受了多少苦。”陆小羽突然看向陈沫,清明的眼神终于染上层水雾,“你嫁给了他,跟了他三年,他怎么对你,我很清楚,他怎么冷落你,怎么带着别的女人羞辱你,我比谁都清楚!为什么我放在心尖上的人,被他陆饶心安理得地抢去,为什么他还能这样践踏你!”
陈沫抬手原本是想拿走陆小羽的酒杯,闻言却止不住手抖了一下,酒水洒到了桌上。
她恐怕,担不起他口中这个“心尖上的人”。
她伸去捡杯子的手被少年一把紧紧握住。
“看看,看看这三年,他把你折磨成了什么样子。”陆小羽握住了陈沫的手,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陈沫十分不适应,她下意识微挣了一下,陆小羽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迫切道,“现在不晚,现在还不晚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知道的,不然你也不会吃醋,不会故意用计将jessica赶走,现在你也离开了我舅舅,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你难道不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