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不久之前收起来的黄豆都留着不少,还能支撑一阵子。
最早跟着陆迩种植的人家,自己的小菜园里有甜味的白根菜,还收了两茬黄豆;那些一开始不信任陆迩没有种黄豆、后来被腾逼迫着才不情不愿地开始种田的兽人们悔不当初。
农业收获比起最原始的狩猎采集最大的优势其实还是稳定。
一年收获那么两三茬粮食,就可以应对这种意外。
现在部落里的兽人完全健康的只有腾、角、勇,还有第三天才艰难地推着载满盐的手推车回来的速。
速的战斗力基本不能指望,另外三个健康的兽人就商议好轮流两个人出门狩猎,留一个人留守,尽量多抓一些猎物回来。
亚兽这边,陆迩干脆把全部亚兽都汇集起来,神色严肃地说:“现在部落里的兽人们都不能狩猎,而且还需要养伤补充食物,你们想过该怎么办吗?”
亚兽们互相看看,有个亚兽怯生生地说:“首领和角会打猎的吧?”
其他亚兽们也纷纷应和。
腾和角一直是红木部落的两个不败的支柱,以前出现任何意外,都是他们两个支撑着部落不会垮掉。
“他们就两三个人,食物够吗?万一他们也受伤了?”陆迩知道这些亚兽的观念都浑浑噩噩,没有成型,耐心地循循善诱,“我们有手有脚,难道在这里干站着吗?”
“我们可以每天出去采集树果……”
“部落附近的果子还剩多少?”
亚兽们回想了一下,脸色有些白,都不说话了。
部落附近的安全区就这么大,进入暖季这么久了,能采集的果子大部分都已经被采集干净,剩不下多少。
“除了采集之外,我们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陆迩看他们脸上浮现起惴惴不安和迷茫的神情,知道他们已经知道当前状况的紧迫,正了正神色,“我这里有一些建议,看你们愿不愿意。”
陆迩提出的建议很简单:
第一,田地里的农活不能荒,粟米刚刚播种下去,正需要耐心看护,浇水施肥除草时时跟紧。这些粟米的长势决定了暖季过后的旱季他们能不能拥有充足的粮食。
第二,受伤的兽人们需要食物,而且要以尽量方便消化为主,现在家里储存的黄豆、还有未来角他们狩猎来的猎物,都要精心做成熟食。
第三,尽管部落附近的食物不算多,但能采集还是尽量采集一些——但是目光不该局限在树果上,还有很多就算亚兽也能通过技巧或者工具获取的食物,像茫带着两三个亚兽,就带回了一大块香甜的蜂蜜。
这些工作里,很多都是以前兽人们大包大揽下来的,现在落到柔弱的亚兽们头上,让他们都有些犹豫。
在红木部落之前的生产模式中,亚兽们一直只负责一些边角料的工作,就算陆迩带来的种植,主要的农活也都是兽人承担,只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叫亚兽帮忙。
现在兽人们全部麻痹不能动,亚兽们如果接手他们的工作,劳动量可能是十倍以上的增加。
陆迩没有催促他们,说完自己的建议之后就安静地等着他们的回答。
人只能拯救愿意自救的人。
陆迩可以毫不顾忌地放开他的灵水指环,灵水中饱含能量,供应受伤的兽人们撑到恢复狩猎能力完全没问题。
但是他不会这么做。
来到这个世界半年了,他已经渐渐摸清了兽人世界、至少是红木部落的社会结构的特点。
大部分生活压力基本都在兽人们身上,亚兽们因为身体娇弱,基本只承担着生育的义务,受部落最基础的规则约束,别的全都放任自流。
兽人们会养育自己的亚兽和幼崽,就算什么都不干,也能够从部落里分到保证不被饿死的食物。
有些不太擅长狩猎的兽人们也是如此。
真的到了食物短缺的时候,首先被放弃的也是体力不济的老兽人老亚兽,年轻人们几乎不需要担心自己饿死。
这也就导致无意识的懒惰、贪婪、嫉妒等情绪在很多无所事事、一无所知的亚兽和兽人之间酝酿着,最终诞生像花尾一样的人,导致像绿耳一样的悲剧。
陆迩一直觉得,如果不能为了生活而努力流汗拼搏,就不会拥有对生活的热爱。
所以他推广种植的时候,一直想拉近不同兽人之间、兽人和亚兽之间的差距,让所有人都参与到部落的建设和发展中。
劳动开启人智。
但陆迩不是红木部落的亲爹亲妈,他不可能一直牵着他们前进,他们需要自己明白自己想往前走,陆迩才能引导他们踏上文明的土壤。
如果这些无知的亚兽们、那些单纯的兽人们只愿意停留在原始而愚昧的泥潭中,陆迩不会强求。
红木部落需要靠自己的努力走上更好的道路。
长久的沉默在亚兽们之间萦绕着,他们想起了从前不需要过分操心食物时的轻松自在,又想起陆迩成为部落巫医之后,他们被迫开始修建厕所、烧陶、种地的辛苦,有时候手上都会被磨起水泡,碰一下又疼又痒。
他们最初承受不住劳作的痛苦时,也曾经在深夜辗转难眠时心里痛骂过陆迩,也埋怨过家里的兽人为什么不多干一点活,还要亚兽辛苦出力。
如果接受陆迩的建议,那后面他们会更加辛苦,好多兽人们承担的苦累活都会落到他们肩上。
不接受的话,也许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腾和角很强,他们是红木部落的骄傲,可以抓来很多很多猎物,可以养活整个部落,他们只要照顾一下家里的兽人就好了……
一边是轻松而确定的道路,一边是辛苦而不可期的可能。
倘若是半年前,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家等着角他们捕猎来分配食物吧?
——但是……
白须想起自己亲手种植的白根菜萌发新芽时的惊喜;
紫瞳想起他抓着偷偷在树丛大小便的兽人扯着他去他们亲手搭建的厕所时的骄傲;
双耳想起一个不是那么圆润的陶碗在自己手中诞生时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