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姐，您还好吗？”

叶舟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与刚来时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可他刚来时，顾茜茜对他只有满满的抵触和厌恶，在这种情绪影响下，即便他声音再好听，传入自己耳中时，也转化成了恶意满满的嘲讽和鄙夷。

但经过刚才的崩溃发泄后，顾茜茜的情绪总算平复些许，此时再听叶舟平稳和缓的声音，竟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安抚意味。

见顾茜茜没有说话，叶舟轻轻叹了口气，放缓语调轻声道：“我不知道您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我很抱歉今天因为我的来访让您这么难受。”

“尽管您可能不相信，但我此次过来真的没有恶意。”叶舟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摘星是一家新成立的直播平台，我是这个平台的投资商，我们如今对高素质主播的需求很大。”

“今天冒昧来访，是因为最近看了很多您以前的直播视频，非常喜欢您的直播风格。了解到您退圈的原因感觉非常惋惜，左思右想犹豫了很久，还是想来试一试。”

“吃播类节目我最近也看了很多，但说出来不怕您笑话，之所以厚着脸皮上门，是因为，看了那么多视频里，唯有您的直播视频最能让我下饭。”

“无论网上怎么说，我始终不愿相信，在直播中那么享受美食，只要看着美食眼中就会迸发出无数神采，对食物抱有极大热情的顾茜茜会假吃催吐。”

叶舟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摘星的宣传页，弯下腰放在门口的地垫上。

“和我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叶舟盯着紧闭的防盗门，声音坚定且有力量，“您既然关注网上的言论，就请您在查看那些诋毁言论的同时，也看一眼那些始终坚定不移信任你，为你辩驳为你和黑粉争论的人的言论吧。”

“否则，岂不是对这些人太不公平了。”

顾茜茜在听到这些话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从黑料传出后，她只要打开电脑，就会面对各种质疑、谴责与辱骂，不是没有想过解释，也不是没有录制过澄清视频。

可比起真相，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臆想出的，能让自己堂而皇之发泄的假象。

辱骂攻击顾茜茜的人当中并非都是她的粉丝，更多的则是一些连她直播都没看过的路人网友，但骂起人来，这些网友却一个个义愤填膺理直气壮，一次又一次对她进行人身攻击。

墙倒众人推，原本很小一件事，那些黑料根本站不住脚，却渐渐演变成了一场狂欢，似乎所有人都以辱骂唾弃她为乐。

永远不要低估人的恶意，这件事情发展到后来，黑粉已经不满足于网上的辱骂了，他们开始人肉她的地址，寄各式各样恶心血腥的包裹，凌晨打她的电话威胁要杀了她全家，诸如此类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

顾茜茜终于扛不住了，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她不得不关闭直播间，清空微博，之前黑粉恐吓威胁让她草木皆兵，为躲避网友人肉，光是搬家就搬了五次。

除了防备黑粉，还要防备那些想要借着她名字给自己直播平台带来争议和热度的平台负责人，这些人眼里只有热度，不会在意她的死活。

很多次她都倍感绝望，不止一次想到去死。若非心疼年迈的母亲，顾茜茜恐怕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搬到这个偏僻的老式居民楼里情况才总算有些好转，顾茜茜根本不敢看网上的评论，切断网络，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她给自己筑起了一道厚厚的保护墙，阻止自己再去查看网上的关于她的一切言论，她以为……已经没有人相信她了。

尽管她是对的，尽管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尽管那些黑料如薄纸般，根本经不起推敲。

此时，顾茜茜却忽然从门外那人口中得知，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相信自己的，愿意为了自己和黑粉争吵，努力想要还她清白，拼命想要保护她。

会有吗，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

顾茜茜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噔噔噔’跑向了房间里，给已经很久没有开机的手机充上电，开机后抖着手登录了自己的微博。

私信栏里被满满的信息填满，顾茜茜一目十行的看着私信，当看到那一个个熟悉的id，一行行或小心翼翼或怒其不争或真情实感的安慰，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顾茜茜抱着手机狠狠地哭了一场，哭完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快步跑向门口，拉开沉重的木门后，发现门外已经空无一人。

她心里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懊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冲动，更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那么向对方发脾气。

顾茜茜擦了擦眼泪，准备关门时，忽然发现地垫上放着一张简洁却又排版漂亮的宣传页。

她弯下腰，将那张宣传页捡起，待到将宣传页上的内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后，顾茜茜喃喃道：“摘星直播……吗？”

——

从顾茜茜家里出来后，叶舟在车上坐了一会儿，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

他只知道顾茜茜被污蔑后宣布关闭了直播间，退出直播界，却没想到这件事情给她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如果早知道这情况的，叶舟是肯定不会干这种揭人伤疤的事。

坐在车里发了会儿呆，叶舟第一次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产生了质疑，他是不是不应该继续下去了，万一再遇到像顾茜茜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就在叶舟迟疑是继续下去还是打道回府，兜里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阵‘嗡嗡’的震动声。

电话是江亭远打来的，几乎是在叶舟开口后没多久，江总就敏锐察觉出他声音里的不对劲，联想到他今天的安排，心下就已经有了数。

“事情不顺利？”江亭远放下手里的水杯，身体微微前倾。

叶舟长叹了一口气，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给江总复述了一遍，声音里满是沮丧，再也没了刚才装出的冷静淡定。

捂着头唉声叹气征求江总的意见：“江哥，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错了，不应该去联系这些曾经受过伤害的主播，这行为是不是太缺德了，搞不好人好不容易快痊愈了，我这一上门又把人家的伤疤揭开，估计人都要恨死我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还是硬着头皮去别的平台挖吧，只要价格给到位，总能说动几个的吧？”

叶舟的话说完，电话那边沉默几秒，就在他以为江总被自己蠢哭，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时，江总终于开口。

江亭远将杯盖拧好，从办公桌前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问道：“你当初选定这部分人群的时候，只是单纯的因为能谈下来的话他们价格更便宜吗？”

听到江总的问题，叶舟迟疑片刻，缓缓否认道：“不是。”

想到自己最初那完全称得上幼稚的想法，叶舟苦笑了下，尽管不想承认，还是如实答了：“说来可笑，但我的初衷可能是……觉得惋惜吧。”

“都是曾红极一时，有着无比光明未来的人。”想到自己拿到的那些主播资料，叶舟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因为子虚乌有的原因跌落神坛，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给他们一个新平台，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