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2 / 2)

以杀证道 海派蜡烛 2376 字 6天前

她觉得所有事物都被蒙上了一层薄纱,让她触摸不到又隐约透露出一丝倩影。

直到自己被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阿恬才从恍惚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阿恬这是怎么了?”

她听到一个关切的女声这样问道,然后脸上传来微痒的触感,是有人在用手帕轻轻擦拭她蹭上的泥土,来人动作轻柔,身上还带着淡淡兰花香气。

“柳嫣……师姐?”

阿恬抬手抓住了执帕人的手腕,视野中映出女子熟悉的秀美容颜,顿时鼻子一酸。

她想说“柳嫣师姐,素楹师姐死了”,她想说“我没有救下龙脉,我没有救下任何人”,她还想说“师姐,我真的很害怕,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最后只化为了一句带点小委屈的“师姐,我弄坏了你的衣服”。

那些悲伤、绝望、恐惧、无力,对于她而言太过陌生,以至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柳嫣将眼眶通红的少女拥进了怀里,“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阿恬把头埋进了柳嫣的胸前,凑近了才发现,兰香里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怎么也挥之不去,就像柳嫣衣摆上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是痛苦挣扎过的证明。

“……老实说,看到你哭了我反而松了一口气,”柳嫣柔声说道,“我总是很担心,你实在不像个十八岁的姑娘,不哭不闹也不使性子,女孩啊,比起懂事,还是任性一点好……”

“人这一生啊,七情六欲也好,爱恨贪嗔痴也好,都要经历过才算看透,”柳嫣继续说道,“先入世才能出世,先有情才能忘情……”

柳嫣的话,阿恬听的懂,却悟不透。

就算依偎在师姐的怀里,盘踞在她心头的恐惧依然没有退去。

这很没道理,她明明已经安全了。

然而纠缠着她的恐惧在此刻又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柳嫣并没有陪伴少女多久,她们此时正在开元国都数里之外,陆陆续续的有修士从正在倾颓的城市中逃来这里,其中有北海剑宗的弟子,也有庐临州魔门的门人,他们大多身负重伤,狰狞的伤口刺的人眼睛生疼。

可就算如此,能够活着站在此地等待也只有不到百人。

“庐临州完了……”

坐在一旁的徐世暄冷静的说道,而在他不远处,失去了一条手臂的孙智正在接受包扎。

“经此一役,此地天地灵气几乎消耗殆尽,加上龙脉崩塌,恐怕会沦为最为贫瘠的修炼禁地,不出百年,仙人啊,修士啊,在这里都会成为真正的传说吧。”

阿恬站起身来,举目四望。

然后,她看见了白心离,后者正独自站在平地的一角,与这满目疮痍像是划分在了两个世界。

他是如此格格不入,就像她一样。

双腿不由自主的像青年的方向迈去,无关于风月也无关于旖旎,阿恬有一种预感,她的疑问,只有在他那里才能得到解答。

“大师兄。”

她站到了他面前,后者扭头看过来,这场景有点像她第一次坐上无我——平静里隐藏着试探和犹豫。

“大师兄,”阿恬又叫了一声,对着柳嫣时说不出口的话到了白心离面前却意外的简单,“我很害怕。”

她深吸了一口气,“拘泥于仇恨,彷徨于悲伤,我……畏惧于死亡,我怕到站不住脚,握不了剑,可当我重获安全时,回想之前的经历,害怕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更深了一层。”

“我开始害怕那个畏惧的自己,我害怕的是自己在恐惧本身……”少女茫然的看着他,“大师兄……我是不是跟师父一样,快要被折断了?”

白心离抬起手轻轻放到了她的头顶,就像她以前感受过的一样,温柔却不逾矩,亲近却不亲昵,就像他本人,永远把握着最有分寸的距离。

“别害怕,”她听见他说,“你只是终于变成人了。”

阿恬一直被恐惧包裹的身体在这一刻停止了颤抖,她愣了愣,抬起手捂住脸,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哭的涕泗横流,哭的缩成一团,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破碎抽离,有什么东西又在缓缓诞生。

你只是终于变成人了。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她如此悲伤,却又打从心底感到了喜悦。

第88章

就像徐世暄所说的那样,庐临州确确实实完了, 最为繁华的开元国都已经变为了一个无底深坑, 群龙无首之下乱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可这究竟是凡人之间的麻烦, 对于修仙之人来讲, 庐临州魔门的状况才是真正值得关心的问题。

“今后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凉拌呗。”

徐世暄的坐姿就跟他本人一样总是没个正形,而他身后则是伤痕累累的同门们,打眼看上去还真是一群老弱病残。

“门主和长老都不见踪影,按白师妹所说的情况来看,八成是凶多吉少, 被人当做活祭填了法阵, ”他嘴里叼了根野草, 神情里倒没有多少悲痛, “说实在的, 能逃出这么多出来我就已经很喜出望外了, 毕竟我们先前对孰湖的态度可不怎么美妙。”

这么说着, 他接过了孙智递过来的名册,打开瞧了几眼, 扁了扁嘴,“得了,几千年攒下的家底全部付之一炬了, 真是看着就肉疼。”

庐临州魔门本来就是靠着给皇帝当国师起家的, 现在皇家都没了, 他们自然也就沦为了闲人一群。

“门派驻地是没有了,”一脸牙疼的合上名册,徐世暄对着面前的白心离无奈的耸了耸肩,“以后我们大概会去别的魔门打秋风吧,毕竟庐临州已经不适合修士呆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

他说完一下子凑近了一言不发的青年,脸上也换上了不正经的笑意,他暗搓搓的用手肘捅了捅后者。

“说起来,真应该被大力关怀的是你们家白师妹呀,我可是听说了,小姑娘都吓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