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听苏梁浅说话,虽然是句句都在表忠心,但总觉得不是那个味,让人不快的很,不过因为最后那愿意二字,那点不快,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夜傅铭听苏梁浅的回答,先是得意,但这样的得意,还没能维持数秒,他的心,又悬着紧了起来。
苏梁浅答应的太爽快,他可不觉得她是那样好说话的人。
季无羡和王承辉先是一惊,不过两人都没来得及担心,很快就释然了。
苏梁浅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而苏倾楣和苏克明都是懵的,两人和苏梁浅都不怎么对付,苏梁浅要倒霉,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尤其是苏克明。
刚刚皇后可是说了,若苏梁浅认下这样罪名,保全皇室的体面,是会弥补的,弥补她自然是不合适的,会惹人猜忌,他是她的父亲,没准那些封赏好处都落到他的头上。
和苏克明相比,犯事处在这样处境的苏倾楣则要复杂许多,她本心希望苏梁浅倒霉,但又担心害怕,她要倒霉的话,没人保自己了。
“皇上皇后如果一定要找个人为此担责,臣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只求皇上皇后不要迁怒萧家。”
王承辉和季无羡都知道苏梁浅是什么人,但萧凭望却不知道。
在萧凭望眼里,苏梁浅就是个忠君爱国,一心为民的奇女子,那些阴谋阳谋,完全不在他的认知里面。
皇后见萧凭望一次次的帮着苏梁浅求情说话,只觉得这人实在不识抬举,对将昭檬公主嫁给他一事,都动摇了起来。
“这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凑什么热闹?”
“臣说了,苏大人是臣发自内心敬佩的人,比起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来说,她的存在,更能带领北齐和北齐百姓走的更好。”
萧凭望眼神清澈,一片赤诚,就连自诩对萧凭望了解的苏梁浅都震了震。
这样的胸襟——
这个人,他是一心为了北齐的,她同样惊诧,萧镇海萧夫人,竟然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苏梁浅掩饰住自己内心的触动和感动,含笑看向萧凭望,“萧凭望,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更没他想象的那么好。
苏梁浅话落,再次面对着庆帝,“在这件事上,微臣和皇后的看法不同,微臣觉得,若是微臣将这些事情认下的话,非但不能保全皇室的名声,还会直接影响皇上您的威望。”
苏梁浅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字字掷地有声,有种叩动人心的力量,皇后嗤之以鼻,“分明就是不愿意。”
苏梁浅眼尾朝皇后扫去,“要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皇后身上,皇后会愿意?微臣确实不愿意!”
皇后心中不痛快,想说自己可以,不过——
好吧,她不可能愿意,不是不愿意,是想都别想,谁敢有这样设计她的心思,她绝不轻饶。
不过让皇后闭嘴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苏梁浅手上捏着她的那些把柄。
“要说动机,臣确实有,但太子妃身份尊贵,不知道有多少德才兼备的贵女趋之若鹜,试问一下,谁会相信,有哪个女子,会为了和太子退婚不做太子妃,就设下这样的陷阱?微臣知道,皇上和皇后是想维护皇室的颜面,但这样的缘由传出去,百姓会怎么想?”
百姓会怎么想?百姓肯定会想,太子定然是糟糕无比,所以才让一个女子,舍弃太子妃的尊崇,犯下杀头的大罪,就为退了这门婚事。
子曰,养不教父之过,太子这么糟糕,那自然是皇上和皇后的过失,再加上王承辉的花名在外,很多人甚至会觉得这是遗传。
到时候,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都不能避免被议论打脸,当然,太子的声名更是。
苏梁浅并没有将这些指出来,但恰到好处的暗示,更加让人浮想联翩,不说庆帝,就连之前信心坚决的皇后,都动摇了起来。
太子也想到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慌了起来,看着庆帝和皇后大声道:“父皇,母后,三思啊!”
他也不喜欢苏梁浅,还被苏梁浅几次威胁欺负,太子和皇后一样,对苏梁浅都是怀恨在心,而且苏梁浅不想嫁给他,还和谢云弈眉来眼去,也害得他丢了脸面,皇后针对苏梁浅,他是求之不得,这样的话,今后就少一个他讨厌同时还惧怕的人了。
不过太子气归气,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这个太子本来就当的不稳,之前就有言官隔三差五的上书,让庆帝废黜太子另立,他这又犯了事,这要在被认为是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人,他这太子之位真的就保不住了。
比起针对苏梁浅,太子觉得,还是保住自己的位置更重要些。
苏梁浅没有理会太子的话,看着庆帝继续道:“这只是其一。第二,就是臣女之前说的,臣女自小并不在京城长大,回来京城的时日不长,进宫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而策划这一系列事情,却要对皇宫的一切了若指掌,臣女并没有那个能力,这会让人质疑。”
苏梁浅逻辑清楚的分析,打碎了夜傅铭她是在伪装的自我安慰。
明明都已经深陷窘境,他觉得她不能脱身了,她怎么不慌呢?她怎么一点都不慌呢?三言两语,就改变了局势。
夜傅铭觉得恼火,恼火的同时又嫉恨,嫉恨又懊恼。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苏梁浅身上,他肯定不会这样狼狈,夜傅铭莫名觉得,苏梁浅定然能替自己脱罪。
他这样一想,更加懊恼后悔,更早之前,他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本来也是有机会,不让自己的处境,这样艰难的,他多年来的经营,本来也是有机会不用功亏一篑,如此一败涂地的。
“第三,此次的事情,要以防万一,传到百姓间去。臣女承蒙皇上的信任,有幸能为百姓做点事情,诸多百姓对臣女很是认同,评价颇高,他们心思单纯质朴,这些事情过去不久,他们对臣女,正是感激的时候,就算臣女将所有的罪名认下,定然是有人相信有人不信,不会所有人都相信,臣女是担心,到时候会有皇上是为了保护保全什么人,让臣女替罪这样的流言传出去!”
“放肆!”
庆帝铁青着脸,在他看来,苏梁浅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搬出百姓,抬出她的功劳,在民间的威望,威胁他。
众人见庆帝动怒,又纷纷跪下,始作俑者苏梁浅,当然也不例外。
庆帝为什么动这么大的肝火,自然是因为苏梁浅的话,刚好戳了他的痛处。
此次赈灾,苏梁浅一系列的事情,处理的太过完美完善,更是收拢了民心,若非苏梁浅是女子,庆帝根本就容不下。
京郊百姓就不说了,因泗水和清河县之事,庆帝对苏梁浅,是生出了很大的不满的。
就像苏梁浅想的那样,他让她嫁给太子,不是赏赐,而是为了毁了她。
苏梁浅跪下后,很快又迎视着暴怒的庆帝继续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天下百姓之多,各人都有各人的看法,一件事,往往会生出千百种揣测,臣也说了,只是怕一万,若真的如此,皇上的英明也就毁了啊!”
苏梁浅神色诚挚,口气更是诚恳,完全就是为庆帝考虑着想。
“皇上,您三思,如果最后,您还是要我承担这一切,臣义不容辞!”
庆帝是什么人,她太了解了,他是不会因为任何人,损害自己爱惜的羽毛的。
苏梁浅冠冕堂皇的,叫庆帝就算知道苏梁浅并不是真心为他考虑,而是有其他的目的,也说不出指责的话来。
庆帝连连吃亏,脾气还不得发作,胸口都是发堵的。
他想毁了苏梁浅,想让她有污点,但这却不能以牺牲他自己的名声为代价。
庆帝站着,脸色难看的紧,呼吸略急,似乎是在压抑克制着些什么,好一会,他才开口下令道:“你们都出去,在殿外候着,苏梁浅单独留下。”
庆帝并没有说让苏梁浅承担这一切,也没有说如何处置,而是只留下了苏梁浅一个人。
夜傅铭看着庆帝,庆帝却没有看他,他又看向还跪着的苏梁浅,她还是那样的从容,从容的让他心慌。
他缓缓起身,心不停的往下沉。
他总觉得,这倒霉事到最后,并不会落到苏梁浅头上。
他不甘心,更加恐惧。
不甘心事情就这样如苏梁浅所愿,而未来于他而言,从未如此渺茫看不到希望,叫他心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