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2 / 2)

天子掌中宝 雪花肉 2760 字 5天前

不过她有些意外,阿瑜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一直以为,赵蔺即便打算做甚么,都不会让小姑娘知道的。因为她还是太小了,几乎甚么都不懂,每天只晓得穿甚么好看,用些甚么吃食。

于是大长公主又闻道:“你的这些话,都是赵蔺教你的?”

阿瑜睁大眼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当然不是,他绝对不会说这些的。”

赵蔺不仅不说,而且一碰到边缘上,便会止住。他并不想让自己养大的小姑娘有半点担心,或是纠结难过。他更希望在她在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可是阿瑜知道的很多啊,她一脸认真道:“蔺叔叔即便不告诉我,我也知道的。因为我太了解他了,就像是了解我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那样懂他。他绝对不是那种,偏安一隅的人。”蔺叔叔的心里,盛着天下众生,和隐隐灼热的野望。

那才是她要嫁的男人。

第78章

尽管有定远帝的日夜陪伴,梅贵妃还是在一个清晨消逝了。

她死得并没有多少美感,浑身的肌肤没有一块是完好白皙的,大多覆盖着血疹,又有青黑色的隆起覆盖全身。体态瘦削的女人身上着一件皇帝的祥云纹中衣,因为有人说,皇帝乃真龙天子,若让贵妃穿上陛下日常所着的锦衣,定能转危为安。

可是贵妃非但没有,她反而死得更快了。

临死前,梅贵妃紧紧握着皇帝的手腕,唇边流下一丝黑色的血渍,她的眼睛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黄色,声音沙哑而沉重:“陛下,臣妾自知命不久矣……”

定远帝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连日来的陪寝使他愈发疲惫,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面色青黑而发黄,他紧紧盯着梅妃的面孔,只是道:“你不会有事的,朕要让你好好的,让你还如昔时一般美貌,你若活过来,朕就把皇后废了,朕叫你母仪天下!”

梅贵妃却自嘲一笑,枯瘦的手轻轻抚摸自己的面颊,却摸到一片疙瘩肿块。从来都表现得柔弱自如的女人,终于睁大眼睛,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她颤抖着声音问道:“臣妾是不是……看上去很丑?”

定远帝拉住她的手,搂在怀里,也跟着哭:“朕的芸儿一点也不丑,你是朕见过最美的女人……芸儿你看着朕……”

梅贵妃有些疲惫地闭上眼,自嘲地缓慢道:“人人都说,臣妾以色侍君,终究不会有好结果。臣妾总想着,陛下待我如此,终不会背弃我。却不想,这话是应验在这里。”

梅贵妃的气息微弱,她只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枯瘦的手狠狠抓紧皇帝的袍子,她睁大眼睛,竭力道:“陛下!陛下……陛下你,请答应我两件事!”

定远帝喘息着,有些慌张地想叫太医,却听梅贵妃道:“求陛下……求陛下!求……”

定远帝心中不忍,只得回握住她的手道:“芸儿,你说,朕都答应你。”

梅贵妃的眼角的泪像是怎么也流不完,她嘶哑着嗓音道:“头一件事,请陛下,不要让我们的儿子继承皇位,放他……离开,给他一片最富饶的封地,叫他这辈子一世无忧……第二件,求您,务必保护臣妾母族,让他们一世无忧……”

定远帝想都没想,只一口应下了,含泪道:“朕都答应你,朕现下就起诏书,只要你别走!”

梅贵妃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皇帝瘦削的脸庞,含笑道:“陛下,这些日子,您瘦了。芸儿真舍不得您啊……”

她的手缓缓垂落下来,当定远帝再瞧她时,女人已经无声无息,被病痛折磨得无力残破的身子,也没了一丝起伏。

定远帝难以置信地看着梅贵妃,虎目泛红含泪,但他却没有分毫感觉,想要扑上去抱住她,却直挺挺地倒下了。

镇国公府。

大长公主听完弯月的话,凝重的眉头就没有解开过。

梅贵妃死了,是她预料之中的事体,毕竟这方子不过是将将写出来,连试药的人都没有,能治愈人的可能性并不大。

让她觉得失望的是,皇帝竟然为了一个妃子,生生作践了自己的龙体。

梅妃死了,皇帝昏厥过去,到现下都没有醒来,过了小半日竟发起了寒热症。

照这般看,他极有可能也跟着染上了瘟疫。

大长公主实在说不上自己到底是甚么想头了。

虽然她原本就很失望了,可是当她真的亲耳听闻这些,心中的痛苦已然不减。

皇帝是她亲眼看大的,那时他还小,甚么都不懂得,却已经知道自己是皇帝,他得比所有人都努力,才能统治这些人。

她原以为这是个好孩子,他至少比他父皇要刻苦认真。但是没想到是她眼拙看错了。

皇帝是个重情的孩子,但却不是个聪明人,甚至不算是个有责任心的掌权者。

定远帝染瘟疫昏迷,宫中把这件事压下,朝政一如往常。

到底陛下不临朝许久了,除却一开始有老臣冒死觐见,后头再无人敢劝,不过是领俸上朝,对于多数大臣来说,安安分分到晚年比甚么都强。

可惜他们想要的安闲日子,很快就休止了。

定远三十年暮春,正值春夏交替时节,空气燥热而潮湿,厚重的空气裹挟着瘟疫的死气连绵不绝。

这天夜里,隆庆殿的宫人神色凝重,行色匆匆,众人皆着鲜丽春衫,神色却沉肃得吓人。

她们心里头都知道,自己怕是躲不过一劫了,因为皇帝驾崩了,照本朝惯例,她们这些随侍的宫人,也得跟着陪葬。

皇帝是在梅贵妃死后昏迷的,就连遗诏都不曾留下。然他虽已立了太子,然凉王一党的人却不肯放弃。

毕竟梅贵妃和凉王,那是定远帝最宠爱的一对母子,而太子和皇后在京中拥趸者隐隐不若凉王,这样的劣势下,引得更多朝臣争相站队。

毕竟谁不愿得那从龙之功呢?要是晚些再靠,说不准凉王那儿都没地儿留了!如此,昔日的同僚已然比自己有优势,那待新君上位,自己亦会被摒弃在外。

不是没人想过要安分守己,但是局势摆在那儿,不站队的人,待新君上位后,那便只能等着外放清洗,不仅前途不保,在偏远之地老无所依也是可能的,远远比不得在京城的日子悠闲快活,这也仅仅只比那些站错队的人,多了一条命留着受苦罢了。

怀抱着这样的心思,京中几乎无人没有私下表露过意向的,即便是瘟疫声势浩大,可也挡不住朝臣们争权夺利的心思。

然而凉王一党的人想要秘不发丧,可是太子一党的人却早已准备就绪,隔天一大早,京城戒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