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道:“既然你们都喜欢画艺,自己下去切磋吧。”
缇宁带着卓云益出了御书房,他是男子,自然不能去后宫,缇宁带他去了流光阁,那附近原本是当朝皇子们读书启蒙之地,只是当今无子,便空置了。
流光阁东西临水,视野开阔,且没有门窗阻隔,夏日是竹帘挡风,冬日便是锦缎,陛下寻来的几位画师都是在这个地方教导缇宁画艺。
“卓公子,我看过你十三岁时的秋菊图,颜色清雅,笔触细腻,秋菊含骨,很是难得。”缇宁说道。
卓云益道:“公主过奖。”
语气是谦虚的,但神色不卑不亢。
缇宁笑了下,抽出自己昨日画的那幅秋菊图:“卓公子看看我昨日画的这幅秋菊如何?”
卓云益漫不经心地看过去,这一看过去,松散的身体一下子绷紧起来,缇宁画的是御花园里开的正好的一盆墨菊,用的是工笔,色泽轻柔,秋菊迎风摇曳,那宣纸上的画好似也在舒展身姿。
卓云益目光在上面停驻良久,再看向缇宁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尊重,“公主好画技。”
“不过这片花瓣画的略微僵直了一些。”卓云益指上其中一个地方。
缇宁看过去,那也是她昨日画好后最不满意的地方,但画作既成,便是不好改动了。
“你能改吗?”
卓云益闻言并未推辞,反而兴致勃勃地挽起衣袖。
提笔沾墨,动作宛若行云流水,下笔也是成竹在胸,毫无犹豫,不过寥寥两笔,原本有些僵硬的菊花花瓣便舒展开来,缇宁见此,对卓云益的佩服多了几分。
他虽然年龄轻轻,可比父皇给她找的几个画师技术要高明的多。
就是裴行越在这儿,也不一定能用两笔改好她的花瓣,且他不一定会乖乖改,说不准会把她的清淡可人的秋菊图改成寒风霜降里的菊花图。
她怎么又想起了裴行越了?
缇宁赶紧摇摇头,将他赶出脑子。
前几日西洲已经传来消息,西夷已经被撵出临西千里外,十来年都没有再犯之力。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消息传来了,说临西王世子不日将要进京,一是叙西夷之事,二嘛,如今京城都有好几位王府世子了,再来他一个也不多。
缇宁脑子里不停地闪过裴行越的脸,他脑子无疑是顶尖的,可当皇帝……
“殿下,殿下……”卓云益已经放下笔,见缇宁双眼放空,轻声叫道。
“嗯嗯,怎么了?”缇宁赶紧回神。
“草民改好画了。”
缇宁连忙看过去,单单几笔,常人看不出和最开始有什么不同,但缇宁却能清楚的分辨处,最开始这幅画多了几丝凝滞之气,如今看来,却少了几分匠气,多了灵气。
为了彻底把裴行越摇出脑袋,缇宁把这这几日不懂的东西都问了他,卓云益一一解答,缇宁终于没有脑子去想他了。
卓云益开始见缇宁,即使她美色过人,眼神从未有丝毫波动,但如今谈论起画技来,神采飞扬。
具体而论,缇宁如今的画技和卓云益略有差距,可她从后世来,拥有着一些后世的智慧和技巧,到了最后,两人言谈甚欢。
直到嬷嬷在门口提醒:“殿下,宫门要下钥了。”
卓云益这才见日暮往西,不知不觉,一下午又过去了,他略含不舍地道:“草民告退。”
缇宁点头。
一日谈论画技下来,她清楚卓云益的水平是真的高,这种高不仅是过人的天赋,还有他的热爱,加上他潜心的学习。
卓云益就着暮色,往宫门口走,他一腔激动,将缇宁今日用的几个从来没见过的技巧不停在脑子里演示,恨不能现在就飞回书房,泼墨挥毫。
“二弟,二弟,我叫你几声了。”定国府世子卓云图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哥,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是等你吗?”卓云图拉着卓云益上了马车,及至马车距离宫门有一段距离后,想起卓云益进宫前的不甘愿,他无可奈何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阿谀奉承之事,可那位如今是陛下的心头宝贝,她又喜欢画画,你随便教她几……”
卓云益突然激动地打断卓云图的话,“大哥……”
卓云图一愣,“怎么了?”
卓云益双眸发光,神色激动,“能和殿下探讨画艺,是弟弟的福气。”
卓云图愣住了,他这个弟弟从小不爱权势荣华,沉迷书画,且灵气逼人,小小年龄就因秋菊图名震天下,如今刚过二十,便已经书画两绝。
当然了,也是因为这,性子便有些不染凡间尘埃,寻常事很难引起他的激动。
“殿下画艺很好?”
“岂止是好!”卓云益激动道,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宫门,“就是可惜,是个姑娘家,否则我便能……”留在她家,或者请她来我家了。
卓云图闻言,也看向皇宫的方向,眼睛里多了几分思量。
缇宁时常和卓云益见面讨论画艺,有时候他进宫,有时候是她出宫,与此同时,缇宁的公主府也开始修缮了,便在从前赵桉将军府的隔壁。
转眼京城下起了第一场雪。
缇宁披着雪白的斗篷站在廊下,香兰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低声道:“殿下,临西王世子今日进京了。”
缇宁闻言,呼吸僵硬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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