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在进士科上一争的, 除了你之外,只有石如琢,石攻玉了嘛。”
童少悬撑着笑容:“吕姨姨竟知道我的同窗……”
澜宛似无声地冷笑:“我身为吏部尚书, 每年的可造之材如果都不能掌握的话,我这尚书可就太孤陋寡闻了。”
果然是吏部尚书……
这吏部尚书可是六部之首,执掌着朝中官员的选拔、勋封、考课等事务,官四品,乃是丞相之下最高阶。
这是个能够决定底层官员流向的重要位置,居然是被澜宛把控。
而且她居然还知道石如琢……
深感前途渺茫, 童少悬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笑容就要挂不住。
唐见微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掐了她虎口一下,瞬间让她精神恢复了一些, 差点露怯的表情也重新藏了回去。
唐见微对澜宛笑说:“若是能够得到澜姨姨的推举,对攻玉而言可是大大的喜事啊。不过这事情我们恐怕也无法替她做主, 回头若有机会遇上她的话, 必定第一时间告诉她这桩喜事。”
澜宛道:“要是你们太忙的话,我可以直接差人去聚星坊邀她到吕府会面。到时候你俩也要一块儿来哦。”
童少悬和唐见微:“……”
就连石如琢居住的地址都已经打听明白了……
看来澜宛不知道吕澜心和石如琢之间的瓜葛也是不可能。
不过如此一来,唐见微反而略有放心。
要是澜宛早就知道石如琢的存在, 而一直未出手的话, 或许还是有所顾忌。
如今将石如琢的事放到表面上提及, 恐怕也只是想要起个下马威的效果。
待吕简回来后, 澜宛挽着妻子的胳膊说:
“长思是你的学生, 那位叫石如琢小友便是我的学生,咱们一人带一位夙县才女, 可真是登对得紧。”
吕简似乎不知道谁是石如琢, 细声询问了一遍后说:
“夫人留意到的人才, 我必定要瞧一瞧她的作品。”
澜宛:“那倒是简单,回头我差人去问取便是。”
她们一唱一和,就连唐见微都有点分不清吕简到底是真的不知晓,还是在假装不知。
送二人离开时,童少悬冷汗这才敢往下走。
四野渐合,空气中燥热感却丝毫未减。
唐见微看她冒了许多汗,便用香帕替她擦去。
童少悬握住唐见微的手,眼神还有些直:
“阿慎,这便是官场之斗么?可真是无声之中已然身处刀光剑影,我感觉我一晚上被那澜宛砍了好几刀了。”
唐见微笑着说:“你表现得很好了,毕竟是第一次和这些老狐狸们较量,略有失误可以理解。”
童少悬却是越想越心慌:“不行,我要去找攻玉一趟,将今夜之事告诉给她,也好让她有所防范。”
“好,我去跟大嫂和阿姿说一声,便跟你一块儿去!”
吴显容听闻此事,打算和她们一起去:
“澜宛必定在聚星坊内藏有眼线,我跟你们一起去查探一番。”
唐见微:“好,咱们一块儿出发。”
柴叔为她们赶车,三人坐入马车之内,唐见微跟她俩说了杨氏得了五十两的银票,开开心心地走了,全然不知道自己被利用的事。
童少悬夸赞唐见微心思细腻手腕精妙,唐见微嘿嘿笑了两声,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笑容凝结在脸上。
“我知道哪里奇怪了……”唐见微握紧童少悬的手,目光在童少悬和吴显容的脸庞上飘忽。
吴显容:“你是指?”
“吕简在提及唐序明贿赂潘正的事之时的怪异之处。阿念,前半程我没有听见,把你们的对话完整地复述给我。”
童少悬说完之后,唐见微更是确定:
“你们想,这吕简是大鸿胪,而澜宛是吏部尚书,两人都是权贵中的权贵,也是中枢之内与其他官员接触最频繁的两个官职。暂且不提澜宛,只说吕简。若吕简真的如同传闻说的那般冰壶秋月,早也知道唐序明和潘正的勾当,又怎么可能容得下贿赂这等丑事?”
听完唐见微的话,童少悬和吴显容同时陷入了沉思。
童少悬:“阿慎,你的意思是,其实吕姨姨或许和外界传闻不太一样?并非那般清廉?”
吴显容的神色冷峻:“也有可能是特意按下了此事,自己不办,也未检举,只待你俩来到博陵之后,卖给你们一个人情。”
唐见微:“你们说得都对。我甚至有个更可怕的想法,或许吕简早就猜到我们会试探于她,便顺水推舟将此事办了,也好让我们放松警惕。”
童少悬听完唐见微所言,脸色又白了一层:“也是。吕简到底是当朝大鸿胪,不可能是个任人试探而不知情的傻子。”
唐见微:“说到底,她可是朝中重臣,也是吕澜心另一个娘。”
童少悬再次感叹:“若她真的单纯迟钝,脑中空无一物,那澜宛也不会对她深种情根。”
唐见微好奇:“人家两口子深种情根都被你看出来了?”
童少悬道:“难道你没发现吗?澜宛的视线九成的时间里都落在吕简身上。或仰慕或缠绵,恨不得用视线将她捆起来似的!”
听她这样说,唐见微回忆了一番,好像澜宛的注意力的确都放在吕简身上。
这个细节她倒是没第一时间发现。
吴显容道:“澜宛痴迷吕简一事,在博陵中枢其实很有名。我现在不过是个八品官,很少能见到这二位,但据说这二位上朝都要一块儿上,成亲二十多年间形影不离,分开的时间加在一块儿恐怕连月余都没有。据说当初澜宛为了和吕简这个寒门成亲,自杀又自残,将家里人吓出了好歹,这才勉强同意。”
自杀又自残……听上去的确像是澜宛会做的事。
吴显容:“澜家迫切想要澜宛延续香火,继续壮大家族。而依仗着吕简拔得状头,急速升迁的吕家也想要好好保住新贵的地位。在这两方的推动下,澜宛和吕简费尽心思生了一个女儿,就是现在的典客令吕澜心。当年澜宛因生下吕澜心身子大大耗损,九死一生,差点没能挺过来。如今也落下了些病根。幸好她本人精通医术,也会一些外家功夫,时至今日应该也算是调节回来了。”
听完吴显容所言,童少悬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
这澜宛对妻子都不是爱恋那么简单,痴迷二字恐怕都不足以表达她的病态爱意。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聚星坊的状元楼。
这状元楼是聚星坊最大的客栈,据说三十年间,有近十位状元出自这家客栈。原本福来客栈便改了名字,寓意更好,希望能招揽到更多生意。
石如琢她们就住在这儿,童少悬带着唐见微她们很快奔到了三楼,敲开客房的门。
这间客房有六个铺位,石如琢她们以及另外两位应考娘子住在一起。
葛寻晴来开的门,将门打开时她手里还握着一卷书,看到童少悬唐见微以及一位脸生的少女,“咦”了一下:
“你们怎么这个时辰来?”
童少悬往屋里看了一眼,石如琢不在。
“攻玉呢?”童少悬心都提到嗓子眼,有些着急地问。
葛寻晴刚要开口,就听石如琢在她们身后说:
“我在这儿呢。”
三人回头一瞧,石如琢手里拿着个水盆,似乎是刚刚洗澡回来,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皂荚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