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玄防死了?”
这两日吕简得了寒症告假在家, 却也没闲着,依旧在处理公文。
骆玄防撞死在奉天殿时她并不在场,但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得到了这个消息。
吕简猛地咳嗽了好几声, 走出了书房, 一路沉思着往前厅去。
此时早已过了散朝的时间, 她在府中找了一圈, 没寻到澜宛。
“夫人呢?”吕简问婢女。
婢女道:“夫人似乎还没从戍苑回来。”
“阿幸呢?”
“也没见着人……应该也没有回来。”
吕简沉思了片刻, 立即让家奴帮她将裘衣寻来, 备好马车,顶风出门。
博陵的冬日夜晚寒风呼啸,吹过琼宇山谷时发出阵阵凄厉的叫声, 宛若人的惨叫。
去年是石如琢来博陵的第一年,她还记得那年冬天她还在童府备考,挑灯夜读的时候听见院子里有人叫得凄惨,犹如野兽垂死挣扎时发出的咆哮, 让她心悸难安, 忍不住去敲隔壁白二娘的房门。
白二娘听她这么说, 笑话她:“那是北风的呼啸声,不是什么野兽。”
白二娘她阿耶小时候在同为北方地带的洞春为奴, 干过十多年的苦力活儿, 后来才去了温暖潮湿的夙县。
她小时候常常听她阿耶说起洞春的事儿,这北风的声音初听之时也是新奇,但听过之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她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土生土长的夙县人石如琢却对这北风的威力有点不消化, 不想承认, 但又真的有点怕, 就问白二娘:
“我能和阿白一块儿睡么?”
“当然可以!不过我睡觉打呼, 也不比外面的风声小多少。”
石如琢笑道:“打呼就打呼, 亲切。”
那时的石如琢还是个连北风的呼啸都会教她睡不着的人,想想看,其实也就是一年前的事儿。
这一年发生的事好多。
石如琢正在帮博陵崔氏写碑文赚银子,这是条文士发财之路。据说有人靠写墓志铭和碑文在博陵赚了一套宅子出来。
石如琢被罚了一年的俸禄,仰光给她塞的银子有限,她得继续赚钱才能养活自己。
其实在博陵活下去的方法有很多,只要肯干,一切没问题。
石如琢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某党的眼中钉,她不可以继续住在童府,那样只会连累童家。
她重新住回了聚星坊,和朱六娘她们一块儿待着也挺好。
这聚星坊的客栈在除夕之前略显清冷。落榜不想再考的全都回家了,打算明年继续再战的一波,家近的也回去了,剩下的都是家太远,一来一回得奔波好几个月,且明年还准备继续应考的。
岑五娘去年落榜了,她将落榜的原因全都归结于刚来博陵,被这该死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失了心,这才落榜。
今年她什么地方都不去了,就专注应考,就算进士科没有指望,其他的几科总是可以的吧!
夙县一块儿来博陵考的其他同窗们都考上了,连葛仰光都考得上,她怎么不行?
正好石如琢又住回了客栈,岑五娘还有其他几名明年打算再战的考生,都围着她给她端茶递水,就想从她身上多取点应考的心得。
给人写碑文对于石如琢而言很轻松,能够一边写一边给人授课。
岑五娘也知道她为送葛仰光去北地,被罚了一年的俸禄,现在捉襟见肘,很需要银子。
她给大家授课完全没有提酬劳的事情,岑五娘有点看不过去,就主动跟听课的考生们提了。
每堂课大伙儿自觉交十文钱,这么多人凑一凑也有几百文了,让石先生授完课之后能吃顿好的。
大伙儿虽然都是穷学生,可听过石如琢授课的人都受益匪浅,绝对值十文钱了,这钱大家掏得心甘情愿。
石如琢本来没想要这个钱,岑五娘让她收着:
“劳而有得这事儿才能长久,对大家都好,别客气了啊。在博陵飘着谁都不容易。”
石如琢还挺享受在聚星坊的时光,虽然偶尔会碰到樊虞,樊虞那探究的眼神让她不太舒服,不过自从上回石如琢坦然回看她,最后还是樊虞先将目光转开之后,那份不适也就消失了。
没必要惧怕任何一种威胁,石如琢发现,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直面威胁,不要逃避。
聚星坊这儿的客栈价格低廉,屋子里是必然没有像童府那样架上炭盆子的。
幸好有唐见微给她准备的冬衣,穿在身上轻盈却暖和,特别舒服,这个冬日应该不难熬。
……
这夜,石如琢授课之后肚子饿了,出客栈去买些吃的。
买了一碗肉羹打算趁热吃了,忽然后背一阵寒意,她立即回头,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
没发现吕澜心。
说起来这两天没见着吕澜心的影子,或许是在养伤,也或许是她搬到了人多而嘈杂的聚星坊,不便于跟踪。
想起吕澜心的伤,结合此人在博陵广为流传极为爱美的名声,石如琢心想,或许她正在想办法消除难看的伤痕和淤青。
石如琢吃完了肉羹往回走,此时已经入夜,马上就要宵禁。
她见一个和她弟弟差不多大的小郎君捏着衣衫下摆站在桥边,四下张望特别着急。
石如琢上前问他:“怎么了,和阿娘走丢了?”
那小郎君点点头,眼睛里都是焦虑的神色:“刚才阿娘还在这儿,一转眼就不见了……”
“别着急,慢慢说,你还记得阿娘是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小郎君想了想,指着右边:“好像是那……”
“走,姐姐带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妈妈。”
“好!”小郎君像是找到了依靠,握住石如琢的手。
两人往巷子里去,小郎君带着她越走越偏僻。
一个拐弯,石如琢直视眼前漆黑的深巷时,本能地觉得不妙。
她要放开小郎君的手时,发现小郎君力气极大,用力握住她的手腕,让她无法挣脱。
“你……”
那小郎君再看向她的时候,方才还在脸上稚嫩而着急的神色已然不见,完完全全是一副成年人的沉稳。
“想去哪儿?”小郎君一下子将她往前拽,丢到地上,“你还没帮我找到阿娘呢!”
这小郎君身上带着功夫,力气巨大,极为粗暴地一摔让石如琢头部受创,意识瞬间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