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正要将碗搁回漆盘里,闻言,动作一滞。
思忖了片刻,他道:“贵妃自然得出席,她还是贵妃,封号阶品犹在,今晚主要宴请梁王,若她不露面,朝野上下必然会谣言四起。”
宫女为难道:“因天气转凉,司衣局制了新衫,可长秋殿外都是禁军,无旨不得入,陛下看是否让禁军暂让,司衣局也好送新衫进去。”
萧逸瞥了她一眼:“若是禁军可让,外人可入,那朕封长秋殿做什么?”他了解他那手眼通天的梁王叔,没准儿梁王府的细作现在正混在了司衣局里,等着跟楚璇互通消息。
“那该如何?”
萧逸看向高显仁:“你亲自去一趟,把贵妃带到宣室殿,让司衣局在偏殿给她更衣,派人盯紧了,不许她们私下交流。”
高显仁抱着拂尘不动,一脸的大公无私:“陛下昨日下了旨,天子寝殿,女人勿入。”
萧逸阴悱悱看向高显仁,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是不是想死了?”
高显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耍嘴皮子玩火,立刻去办。
殿中沉静下来,萧逸瞥了眼那宫女:“你回去复命吧。
谁知那宫女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陛下,奴婢有自知之明,不敢存非分之想。可来时太后说了,若是不能在宣室殿待够四个时辰,就要把奴婢赶出宫。奴婢家中有八十岁老母,还有弟弟妹妹们,全靠奴婢一人养活啊……
萧逸只觉头嗡嗡响,在宫女哀戚戚的哭声里连翻了个好几个白眼。
姑娘你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还八十岁老母,还弟弟妹妹,你怎么不上天!
他知道赶走一个容易,可赶走了她母后那还有无数幺蛾子在等着他,萧逸唯有烦躁地认命:“你待着吧,去门口站着,别出声,朕还得看折子。”
那宫女倒也听说,喏喏地鞠了一礼,就去门口站着了。
萧逸便重新提笔批奏折,可批着批着,他觉出些不对来。
身体里仿佛被撒了一把火籽,起先只是火苗蹿动,勉强可压制,可渐渐烧灼了起来,烧得他浑身发烫,滚炭般燥热难耐,连笔都握不住了。
萧逸不得不把笔搁回砚上,无意睨到那宫女,正目光闪烁地偷眼看他,当即便明白了。
他咬紧了牙,恨声道:“母后,你可真是朕的好母后!”
宫女本是身负重任而来,太后许了她余生荣华,还给她吃了定心丸,这瓷碗里的龙虎之药是最烈的,陛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肯定忍不住。
她瞧着萧逸的反应,不禁暗喜,正琢磨着要上去,却听‘咣当’一声脆响,陛下推了龙案站起身,酡红着一张脸,踉踉跄跄地往偏殿去了……
高显仁自把楚璇请到了宣室殿,便去了御膳房,等亲自端了好些饭食回来,却见他安排贴身监视楚璇的宫女全都站在了殿外。
大内官当下来了气,斥道:“不是让你们贴身伺候着吗?怎么……”
宫女们自是面面相觑,面红耳赤,而高显仁也听到了一些软软腻腻的声响正从窗牖扇格里透出来……
他暗道不可能,贴上窗前,倏然睁大了眼,飞快地退回来。
这也太……
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本来已经拿了把柄占了上风了,这可倒好,千里城池皆奉敌手!
可怜贵妃连饿了十天,一张小脸蜡黄,细腰如柳,身体单薄,也不知能不能经得起陛下磋磨。
……
楚璇觉得自己八成是作孽太多,招邪了。
她披散着头发坐在榻上,愣愣地看着萧逸这衣冠禽兽面无表情地一件件穿衣裳,惨白着张脸去捡满是褶皱的凤翎披帛,眼前光影模糊,险些一头栽倒。
萧逸看上去十分不情愿地过来将她拦腰抱起来,放在卧榻边缘,拿了中衣给她穿上。
他觉得自己八成是中邪了。
那药上头,脑子就糊涂了,等有了意识,已经在偏殿,把一屋子的宫女全赶了出去。
楚璇起先是不愿意的,又哭又叫,还说她身体虚,经不住。
萧逸便将她放开了,端起茶盏猛灌凉水,看得楚璇一阵阵发愣,后来她大约是看出了什么,虽然不情愿的样儿,但还是瑟瑟缩缩地靠过来了。
萧逸就知道她在诓他,她虚什么?
他只是关了她,一日三膳未曾少她,吃穿用度皆如往常,他还不知道她吗?没心没肺惯了,十有八|九活得比他还滋润呢。
因此手下也没有留情。
可这事……萧逸越想越憋屈,越想越觉得失了面子,特别是楚璇边系腰带,边怯怯地看他,眼睛里那提防劲儿,好像生怕他再扑上去似得。
皇帝陛下自觉颜面扫地,决定赶在楚璇笑话他之前先发制人,冷声道:“你明知道朕心里还生着气,还来引诱朕,到底安得什么心?”
楚璇正眩晕得厉害,明明腹中空空,却一阵阵恶心想吐。闻言,倏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萧逸。
这人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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