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两人四目安静相对,虽然彼此都没说什么,可是楚璇有一种感觉,萧逸那镇定沉默的外表下藏着几分犹豫与为难,他好像在飞快地考虑什么,权衡什么,许久,他抬起眼睫,郑重地看向楚璇,摇头。

“不是。”

这两个字随着他轻缓的音调砸下来,楚璇下意识抻了头还想再问,尚未开口,却被萧逸先一步抬手捂住了唇。

他的掌心微凉,仔细感觉,还腻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璇儿,停在这里,不能再往下问了。”他的声音幽缓,“到这里,我可以保证不骗你,可是再往下,就说不准了。我不想骗你,你听话,不要问了,好不好?”

楚璇那满心满腹的疑窦仿佛随此而梗在了心间,在萧逸那深沉却又饱含柔情的目光里,她不甘心,却又终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萧逸把手收回来,点了点她的鼻翼,过分凝重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唇角边浮掠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那么,你再叫一声吧。”

楚璇一阵懵:“叫什么?”

“义父,干爹啊。”

楚璇:……

她见萧逸眸光清亮,字句明晰,不像是在开玩笑,嘟了嘴:“你不是说我不是他的女儿吗?”

萧逸将她拢进怀里,侧了首在她耳边呵气:“不是,你也可以叫啊。”

软玉在怀,她身上的那股花香馨然勾魂,惹人生醉。萧逸不禁回味了一下方才被她恭敬乖顺地叫‘义父’的感觉,好像有一股热流顺着脊柱蹭的爬上来,浇灌到头顶,那一种带着些许刺激的快感,远胜于被她软软濡濡唤“小舅舅”的时候。

怀中许久无音,萧逸有些不满地紧箍了箍楚璇,无声的催促。

楚璇被他圈在怀里,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心道:他这是什么恶趣味啊!

颈间倏然一凉,她惊惶地歪头,见萧逸正将两排白晃晃的锋锐贝齿抵在上面,有种所求不得的恼羞成怒和不耐烦,从牙缝蹦出两个字:“快叫。”

楚璇耷拉下脑袋,认命地轻轻呢喃了一声。

她明显感觉随着这一声,萧逸的身体微微震颤了一下,双眸如被洗刷过的明亮,透出猛兽觅食时的幽光,直勾勾地将她盯住。

楚璇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危险已悄然而至,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

高显仁在长秋殿外等了萧逸许久,迟迟不见出来,只觉头都大了。

宣室殿里还摞着小山高的奏疏,都是今天就要发到尚书台的,这皇帝陛下忌讳萧都尉和贵妃的关系,跑来看着也就罢了,可眼见萧都尉都走了,陛下还黏糊什么呢。

他端着拂尘靠在墙边,焦急地长吁短叹,转头一看,正见冉冉送萧雁迟回来,一张小脸惨白,脚步都有些发虚,目光涣散,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这又是怎么了?”

冉冉像是被惊了一跳,身体猛地战栗,恍然抬起头,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啊。”

高显仁瘪嘴瞥了她一眼,道:“你快进去看看,给陛下添盏茶。”这是极隐晦的提醒,他身为御前大内官,与萧逸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谁知冉冉刚迈进殿,愣了愣,立马红着脸快步退了出来。

高显仁只觉头发胀,勾着拂尘气呼呼上前:“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他猛地住嘴,顿住步子。

珠影纱帐如绯浪般怒涌翻滚,夹杂着衣物窸窣落地的声响,贵妃那娇腻羞赧的破碎嗓音传出,像是被碾磨得厉害。

高显仁甚是无语地抬手拍了拍额头,心道难怪侯尚书坚决反对陛下立楚贵妃为后,难怪御史时不时就要上书称‘媵妾惑主,实非国幸’。

这美色一旦上了头,再英明神武也不顶用啊。

他哀叹一声,朝彤史女官招了招手,道:“记下吧。”

……

日光炽盛,掠过窗外枝桠,渗进殿中,在地砖上投出斑驳碎影。

楚璇躺在床上,歪头看着萧逸上蹿下跳地翻找刚才被他随手丢开的衣衫,更漏里流沙缓缓陷落,时间仿佛只在一眨眼便流逝不返。

萧逸火速地一件件穿好衣裳,手指灵活地扣上铜扣峦玉腰带,一低头,见楚璇正目光清莹地看着他。

他弯了腰,抚了抚楚璇的脸颊,柔声道:“你歇着吧,我要走了。”

楚璇从被衾下探出白皙的、不着寸缕的玉臂,抓住萧逸要往回撤的手,问:“思弈,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萧逸深凝着她,道:“我若要骗你,不如不说。璇儿,我有重担在身,时常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可我无法做到因‘无奈’二字而心安理得去骗你。”

楚璇低垂下眼睫,有些心虚:“可我从前经常骗你……”

萧逸轻笑出声,将她的胳膊重放回被衾下,满是宠溺道:“没事,你那点小伎俩根本伤不着我,我就当你从前跟我闹着玩呢。”

这安慰并不奏效,楚璇犹自不安:“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回梁王府都干什么了,外公跟我说什么话了?”

萧逸道:“若是你回趟王府,我便要紧拽着你再三逼问都干了什么,都说了什么,那我和梁王还有什么区别?”他俯身印在楚璇额上一吻,轻声道:“你愿意说的就说,不愿意说的我不会问,我想为我们谋长远,许多事并不急在一时。况且……我不骗你,我也不希望你再骗我,若是问到要紧处,岂不是平白让你为难。”

他要打开她的心防,这是必须要走的路。

从他爱上楚璇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条路注定幽长艰辛。

因她从一出生便没有被善待过,而对所有靠近她的人都抱有疏离与敌意;因她看遍了世间艰难,人心凉薄,而变得格外心硬;因她自小被养在梁王身边,在少不更事时便受其耳濡目染,被蒙蔽得太深。

而这一切,却又不能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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