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叹了口气,好像极不舍又无可奈何,慢吞吞地把手伸进了袖子里,蓦地,他睁大眼睛,手在袖管里来回摸索,里外翻找了好几遍。
楚璇看得心惊胆战,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是找不到钥匙了吧?”
萧逸有些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高显仁,高显仁险些要蹦起来,惊慌道:“陛下,这乌铜锁链可只有一把钥匙,一直都是您收着的,您别看奴才,奴才害怕。”
他把视线收回来,看向楚璇,拿起她那只被锁住的手,摸了摸铜环外的细腻肌肤,横起手刀,比划了一下:“从这里开始砍,下手利落些,应该不会太痛苦。”
楚璇瞪圆了眼,不可置信道:“把手砍了不痛苦?”
萧逸轻咳了一声:“那也是没办法,幸亏锁的是左手,不影响你以后的生活。”
楚璇木然看着他:“不影响生活,那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左手砍了?”
两人相顾无言。
楚璇轰然炸开,狠推了萧逸一把,毅然决绝地抱住自己的左手,道:“我不管,左手在我在,左手要是没有了我也不活了。”
萧逸拧眉望她,很是为难的样子。
长吁短叹了许久,他终于慢吞吞地把手伸进袖管里,拿出了钥匙,探入锁芯,只听‘咔哒’一声,铜环裂开了一道缝隙,随即被掰开,楚璇的手腕终于得以解脱。
楚璇:……
高显仁:……
在两人满怀怨念的注视下,萧逸依依不舍地把锁链收进怀里,一声不吭地起身走了。
楚璇:!!
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高显仁同情地看了一眼楚璇,忙抬起拂尘,紧跟着萧逸出去。
这事到现在就算了结了。
冉冉被逐出宫门送回了梁王府,萧雁迟被禁军押送着出了长安,据说好像是去宛州了。
而萧逸决定暂留骊山先不回宫。
突厥内政纷乱,孛圼儿部落叛离了突厥王庭,其铁穆可汗派心腹爱将萨沙起来寻求大周的庇护。
萧逸自登基后,韶关边境便屡受突厥侵扰,他有意利用其内部分裂而平息边境之祸,便在圣寿后留住了使臣,同文武朝臣商讨后续举措。
楚璇的伤渐渐好转,天气亦转冷。
寒风送雪,红梅凌寒而绽,斜枝自轩窗伸进来,带着清冽的芳香。
素瓷时常来陪楚璇说话,这一日下午,两人各抱了手炉,在轩窗下品茶,偶然提起萧逸,素瓷笑道:“咱们陛下虽然看上去冷酷无情的,但其实骨子里最重感情。”她回想离宫前的那几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当初在太庙看见的一幕场景:“大约三年前,我奉太后之名去给陛下送东西,被宣室殿的内侍指去了太庙,赶过去,见他正在给已故的徐大统领上香。”
楚璇抬起茶瓯的手猛然顿住。
“一边上香一边还喃喃自语,说什么,你那孩子如今也快要定亲了,你在九泉下也可安心。”
啪。
楚璇手里的茶瓯砸了下来,茶汤喷溅而出,洒了一桌。
素瓷忙要叫人进来擦,被楚璇握住手拉扯了回来。
她眉宇紧拧,神色凝重:“小姨,你说陛下在徐慕的灵牌前说他的孩子要定亲了?还是三年前?”
素瓷茫然道:“是三年前啊?没几个月你就进宫了嘛。”
“那是什么时候?春天?夏天还是秋天?”
素瓷思索了一番:“夏天吧……不是,你怎么了?”
楚璇只觉有巨石轰然砸在了面前。
夏天……那正是她要和江淮定亲的时候。
徐慕的孩子是她的父亲带回长安交给外公的,徐慕生前又跟她说过那么奇怪的话,萧逸又在她要定亲的时候去徐慕的灵牌前说了那样的话。
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巧合?
可是……萧逸明明很笃定地对她说过,她不是徐慕的孩子。
他说他不会骗她的啊。
素瓷忧心地看着楚璇,问:“你这是怎么了?”
楚璇摇了摇头,她得再找萧逸问个清楚,事情不能这样含糊过去。
素瓷见她如此怪异,又问不出来,也摸不清是触动了哪条根线,她是个知分寸的人,问不出来也不会强问,只很是感慨道:“那孩子应当早就成亲了,只是奇怪,陛下应当是找到了徐慕的孩子,却没听说过朝中有这一号人,不然稍稍提拔一下,总能在朝中谋个不错的官职。”
楚璇一怔。
她僵硬地抬头:“谋个不错的官职?徐慕的孩子是个男孩?”
素瓷道:“是呀,徐慕就这么一个儿子。”
楚璇仿佛跌入了茫茫白雾弥漫的迷障里,在混沌中觅到了一丝光亮,光亮微弱却细长,引导着她走向正确的方向。
是呀,从内侍到萧雁迟,再到她道听途说来的种种关于徐慕的传言,从来没有哪个人跟她说过徐慕的孩子是个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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