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2 / 2)

萧逸飞快地握住她那根手指,很平淡很自然地说:“我只是许了诺,又没说若是不兑现要怎么样。这世上多得是缺心眼的愣小子,动不动就赌咒发誓,要是不如何如何就天打雷劈,就断子绝孙……呵呵,天上的雷劈他们都劈不完,顾得着我吗?”

楚璇“哦”了一声:“看来我白担心了,也是,陛下这等人才,总是不需旁人操心的。”

她把手抽出来,漫步而入,见江淮僵直地站在殿里,脸色煞白地看着她。

楚璇又噙起了那抹清淡的微笑,带几分了然,十分温柔道:“果然是这样,楚玥还在长安没走吧,既然这样就别回去了,咱们坐下好好地把账算一算。”

第46章

楚玥这几天日子过得很不安宁。

自她把从江淮那里知道的事告诉了梁王,就总是忐忑着,既担心这事情没有个好结果甚至反噬到自己,又担心动静闹得太大。

她没有别的奢求,只想着能顺利嫁给江淮,不要再生波澜了。

可是只要楚璇还能风光得意一天,楚玥就永远要活在她的阴影下。

那些嫉妒她的贵女们总在背后嚼舌根子,说她那风光霁月、惹人眼红的未婚夫婿是她姐姐挑剩下的,她楚玥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沾了她姐姐的光,甚至是她姐姐的施舍。

她的容貌远不及楚璇,甚至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比她差之甚远,可她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是被人夸着俏丽讨喜长大的,凭什么要受这份折辱?

委屈到了尽头,就生出了一些想法,像是自泥垢里长出的畸形艳丽的花,明知危险,还是忍不住要去摘采。

只要她姐姐消失,只要楚璇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上,她的日子就会过得比现在遂心如意。

不会有人再拿她跟那倾国倾城的楚贵妃做比,不会有人再恶意诟病她们姊妹和江淮之间的关系,她不必因为这些秽语的影响而推迟她和江淮的婚期,她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所以,就算冒了极大的风险,她还是愿意去走这步险路。

其实若要细细衡量下去,她的胜算还是挺大的。外公和大舅舅那种狠人,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除非她那姐姐成了精,能巧舌如簧地替自己开脱干净,不然这一道坎儿她铁定迈不过去。

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所期盼的事,楚玥也是如此,她自认为事情做得很巧妙,不会有意外,甚至御前大内官高显仁亲自登门,也没有引起她该有的警惕。

因高显仁的态度实在太过恭敬,甚至夹杂了一丝谄媚,抬着拂尘笑眯眯道:“江侍郎前些日子办差办得好,得了太后的喜欢,正想赏他些什么。今日正巧在宣室殿与陛下说起来,才想起他都和楚姑娘定亲了,太后也有些日子没见您了,想邀您进宫一叙。”

末了,高显仁还甚是巧妙地补充:“江侍郎也在,他少年英才,前程似锦,远不是如今可以估量的,姑娘好福气啊。”

慢条斯理的一句话,成功把楚玥心底埋藏最深的美梦勾了出来,若说之前还有几分迟疑,现如今也全被妻凭夫贵的遐思所冲淡了。

她笑靥甜美,道:“劳烦大内官稍等等我,我去换身衣裳就跟您进宫。”

高显仁站在廊庑下,含笑点了点头。

正巧侍女送来了汤药,凑在楚玥跟前道:“郡主这些日子身体见好,郎中还说要把方子再调调,今儿是最后一副了……”

楚玥抬手试了试瓷碗的温度,道:“你先端进去吧,等我从宫里回来再去向母亲请安。”

一旁的高显仁目光幽深地瞥了眼瓷碗里黑黏的汤药,笑略敛了几分,道:“姑娘还是先去看看郡主,不差这一会儿了,奴才在这等着您。”

楚玥犹豫:“这样不好吧,总不能让太后她老人家久等。”

高显仁道:“太后若是知道您为了侍奉母亲才去迟了,不会怪罪您的。她老人家最喜欢孝顺孩子了。”

楚玥踟蹰了片刻,还是把药从侍女手里接过来,亲自送去母亲房里。

她是乘着紫骏锦蓬马车进的宫门,马车四角坠着铜铃,铜铃垂下一尾鲜红缨穗,质地柔软,随风飘摆,红的明媚耀眼,游曳穿梭于宫闱甬道,伴着‘叮叮当当’的铃声,好像这辈子的鲜亮风光都在这里了。

楚玥猛摇了摇头,试图把这种不详的预感摇出脑外,不会有事的。

刚迈进宣室殿,那雕花门就在身后被推上,高显仁却没有跟着进来,而只是站在了门外。

殿里安静至极,轩窗半开,夕阳余光洒进来,与鎏金架上的烛光相映。

楚玥回头看了看关得严实的门,又四顾打量着周围的陈设,在过分的宁谧里,心渐渐沉了下去。

果然,往里走了几步,她看见窗边矮几前坐着楚璇,她半边脸浸在斑斓的西照残光里,美得不似凡人。

楚璇瞧见她来了,将微恍的视线自窗外收回来,浅笑了笑,抬袖示意她坐。

楚玥的脸阴晴不定,僵僵地站在原地许久,手紧攥成拳,依言坐到了楚璇的对面。

“玥儿,你真聪明。”楚璇语气甚是平和,“你抓住了我的把柄,知道要是宣扬出去,我固然是没法做人了,可你这个贵妃的妹妹少不了也得受人指戳。所以你选了种最巧妙的方式——去向外公告密。你知道,不管是梁王还是陛下都是尊贵好体面的,就算处置我也只会秘密处置,不会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到时这场腥风自然刮不到你身上。”

“能算计得这么深,又把手里那点筹码用得恰到好处,真不愧是咱们家的孩子,聪明。”

楚玥静静听着,妆容精细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

蓦地,前倾了身子紧盯住楚璇,出口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算计你了又怎么样?你个贱人,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嫁给安郎了。你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为什么二舅舅单单要来勾搭你?为什么外面人要说你跟安郎的闲话?还不是因为你是个天生的下贱坯子,狐媚子,专会勾引男人的魂儿。”

要是这话放在从前,大约真就把楚璇打倒了。因为她自己都曾厌恶过自己,甚至也这么想过,怎么人家都活得好好的,单就她命运多舛,分明是命不好,哪能去怨旁人?

可萧逸用他的耐心和关怀把她自污泥深沟里拉了出来。

那是她的命,可不代表她就应当是这样的命。这世上有人爱她,有人疼她,她是自己夫君怀里的珍宝,她值得被爱,她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凭什么要把旁人的贪婪和丑恶全怪罪到她身上。

萧逸说过:“我的璇儿身娇体贵,美貌倾城,天生就不该受半点委屈的。”

楚璇把这句话封为圭皋,默念了好几遍,这是她的铠甲,可以抵御最恶劣的言语。

她连笑了几声:“玥儿,你这是要跟我算账吗?正巧,我也想跟你算一算。”

“你口口声声骂我是狐媚子。可这么些年,你在父母跟前长大,过着备受宠爱的安稳日子,你莫不是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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