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2 / 2)

江淮将拳头握得‘咯吱’响,愤愤道:“他是我的杀父仇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萧雁迟抱着胳膊在榻前转悠了几圈,渐渐烦躁起来,他停下脚步,阴着张脸冷睨了江淮一眼,问:“那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话音落地,只见江淮高高地抬起了他那张俊秀的脸,甚是清高地看向萧雁迟,冷淡如烟,寡凉似水,视死如归地说:“走。”

亥时,夜微凉。

江淮鬼鬼祟祟地从梁王府的后角门出来,贴着墙垣缓慢移动,走到巷口探出身子扫了一眼街衢,夜间宵禁,杳无人烟,黑漆漆的一片,唯有淡白的月光落到街心,更添了几分静谧诡异。

他把脑袋缩回来,心想已是宵禁,好不容易逃出了王府,待会儿可不要被巡城军抓起来……

可偏偏怕什么就要来什么,他正思忖着该躲去哪里,忽觉身后刮过一阵凉风,被人在肩膀上拍了两下。

沐在凉涔夜风里的身体陡然僵住,他脑子登时一片空白,胆颤地转过身,见一个头戴蓑笠遮住了大半张脸的男人站在他身后。

他正要询问对方贵姓,那人先把蓑笠宽沿往上挑了半寸,谨慎地环顾过四周,冲他低声道:“快跟我走。”

江淮呆愣了少顷,半天才反应过来。

楚伯伯?

为了不打草惊蛇,楚晏是乔装成商人回的长安,带了十几个身手利落的暗卫,身肩重任而来。

他打扮成渔夫,戴了能遮住脸的笠帽在梁王府门外徘徊了数日,观察着里面的情状,正等待着时机混进去,依旨行事。

可偏偏运气不好,这几日萧佶一直在家,楚晏不敢惊动萧佶,正一筹莫展,却看见江淮从王府后门出了来。

楚晏把江淮带去了自己落脚的客栈,听他说了这些日子的际遇,又问了他梁王府内部的情状,得到了一条极有价值的消息。

听萧雁迟说,萧佶会于三日后去驻地巡视宛洛守军。

楚晏思索了许久,又在心里推演布置了一番,把暗卫叫进来,分派下任务部署,准备趁三日后萧佶不在府中,把梁王世子萧腾给带出来。

做完了这些事,他又嘱咐江淮:“现在世道乱,为了安全起见你就躲在客栈里,别出去。”

江淮颔首,察言观色,见他仍显忧容,试探着问:“除了要拿萧腾,您还有别的事要做吗?”

楚晏站在客栈那粗陋的窗前,望了眼窗外的沉酽夜色和暗淡星河,缓慢道:“有,还要救我的女儿。”

……

自萧逸走后,楚璇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她从前见萧逸批奏折,提笔蘸墨,信手挥毫,一气呵成,看上去甚是流畅轻松,可当这活儿到了她的手里,却如河水入了淤泥道,滞塞难行。

萧逸走得匆忙,临行前只来得及向她说明朝堂大致境况和各署寮的运作,至于更深更细的须棱,最后还得靠她自己来弄明白。

好容易弄明白敢下笔了,案牍已堆积如山。

她打了个呵欠,抬手撩了撩香鼎里飘出的龙涎香雾,一边听着侯恒苑的禀奏,一边奋笔疾书。

说完了南郡的洪灾,侯恒苑又拿出了关于拨送赈灾粮款的折子。

“娘娘,这户部侍郎高乔罪犯贪渎,已令御史台将其捉拿归案。但其党羽至今尚未查清,与他同供职于户部的几名官吏甚是可疑,陛下走前已有吩咐,先放着不动,等他回来一并处置。可不动归不动,您不能还让户部管理赈灾钱粮,这不等于是送米入鼠窝吗?”

楚璇放下了笔,一直等着他说完,才慢慢说:“您把奏折翻过来看一下。”

侯恒苑翻到底,见秀致小楷寥寥数行,写道:着令户部筹集赈灾粮款,由御史台监督核账,交监察御史全权督办赈灾事宜。

他拍了拍脑袋,道:“臣想起来了,这个折子您前天还特意与臣商量过,唉,真是人老了,脑子不中用了,还望娘娘恕罪。”

楚璇半点责怪之意都没有,反倒是心里忐忑,生怕自己真得出疏漏拖了后腿。

因而反过来安慰了侯恒苑几句,又低下头批手上的折子。

侯恒苑又禀了些琐碎小事,楚璇一一给了应对,他正要告退,太后来了。

自打萧逸走后,太后就隔三岔五地要来闹腾闹腾楚璇。

一会儿说宫人不够用,要内值司再添,一会儿又说自己头面首饰旧了,点名要楚璇那里收着的几套。

总之大事没有,小情不断,细碎缠黏到好像是在故意考验楚璇对她的耐心一样。

今儿她依旧来者不善,一进殿门,也不管侯恒苑这个外臣还没走,立即就给楚璇甩脸子。

“你可真忙,垂帘听政了就是不一样,天天就顾着召见外臣,怕是连哀家的殿门朝哪儿开都忘了。”

楚璇刚起身敛袖施了礼,闻言一怔,眨了眨眼,面露茫然。

这又是怎么了?是新送去的宫女不乖,还是新给的头面不香?

太后见她真忘了,愠色更深,恼怒道:“你忘了,你答应过申时要陪哀家去拜太庙给皇帝祈福,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得了玉玺管了朝政就把自家男人忘了是不是?”

楚璇猛然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

可朝政太繁杂,堆积得太多,她又处理得不够快,全副精力陷在里面,就把别的事都抛诸脑后了。

太后得了理,又开始絮絮叨叨地指责,楚璇还未替自己分辨,倒是侯恒苑先听不下去了,他趁太后喝茶润嗓子的间隙,道:“娘娘这几日朝政缠身,夙兴夜寐,辛劳不已。她也不是故意爽太后之约,只是忘了,您也该体谅些,别为难她了。”

侯恒苑是三朝元老,先帝托孤的辅政之臣,又是萧逸的老师,原比其他朝臣更得脸尊贵些,旁人说不得的话,不敢说的话,他统统都敢说。就像之前看不惯萧逸对楚璇的专宠,也没少进严词利语,那个时候太后就很喜欢他的刚正直谏,而如今,这刚正直谏就怎么看怎么扎眼。

太后瞥了老尚书一眼,“怎么着?如今你也叫她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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