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细雨靠近阿渊身躯,顿时被轻轻弹开。所以那片蕉叶,只是稳稳的挡在沈灼的头上。
但凡修士,都可以像阿渊这么避雨的。
沈灼想,他见我视力不好,也没办法避开雨水,应该知晓我没有修为了。阿渊不问,倒显得他很温柔体贴。
沈灼一只手被他握着,另一只手轻轻攥着那枚火元。
那颗火元像一颗小火焰似的轻轻跳动,不但能暖身,还散发一点淡淡的朦胧光辉。
此时此刻,这点儿浅浅的光辉就轻轻的映在阿渊身上。
阿渊衣饰华美,轻轻抬头时,露出他半片下巴。
苍龙境的修士都走华丽风,阿渊似乎也不例外。魔修大抵都是这样,喜美服,善嫉妒,好争执。阿渊也是一个魔修,自然也是喜爱打扮。
他轻袍缓带,衣衫上绣了精致云纹,衣角上也绣了个渊字。
虽然打扮得像只花孔雀,也颇有气度。
沈灼又觉得他有点儿陌生,不大像自己想象中的阿渊,心里微微有些别扭。
阿渊握住她的手臂,她本来觉得没什么,如今心里也微微有些别扭。
他手指上的玉石扳指微微冰凉,那种硌人的感觉又传来。
然后阿渊说道:“到了,你脚抬一抬,前面有道坎。”
沈灼这才回过神来,伸脚跨了跨。
眼前阿渊虽绝不可能完全符合沈灼的想象,可也是个仔细温柔的人。这么想着,沈灼内心那点别扭又消散了。
她被阿渊领入一处精巧小院之中。这里离碑林没有多远,沈灼并没有觉得自己走多久。
看来阿渊果真是苍龙界的闲散人员,居住在无念山庄之外。
要是居住在山庄里面,花样就多了。沈灼知道纪雪君就必定会争争夺夺,非要挑个能彰显地位的小院子。风瑶花将院子让给别人,还要向纪雪君卖萌解释。
可住在无念山庄,也很无聊。
现在阿渊住在山庄之外,也很好,至少没听到别人议论自己。
然后阿渊就松开手掌:“山庄里面很吵,不如住在山庄外清静。”
沈灼忍不住又嗯了一声。
她这声嗯,就是很赞同的意思。
夜来的细雨也不过一时,下了一阵子便停歇。那片遮雨的芭蕉叶,也被阿渊撇了去。
石板犹湿,沈灼的心里面忽而浮起一个念头,那就是阿渊样子应该生得不错。
阿渊唇瓣棱角分明,下颚线条利落。
她虽只看见阿渊小半张脸,可已经断定阿渊绝对不会丑。
沈灼心里乱糟糟的,胡思乱想。
黑暗中,沈灼听到一点细碎的动静。
她听着阿渊对别人说道:“好了,今天我有客人,你去别处吧。”
这话若让别人说,未免有些不客气。可阿渊说话语调温和悦耳,听了也不觉得如何。所以沈灼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她想阿渊是跟他朋友住在一起吗?
接着她听到一点儿细碎的动静,却没瞧见离去的人。
阿渊请她入内,又轻轻点上灯。
还有,就是阿渊穿着真花哨。苍龙界修士都喜欢在自己衣衫上点缀那么多宝石吗?灯火一映,也是闪闪发光。不过,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据闻苍龙界的创始者明渊,本相是一尊黑色苍龙,据闻十分喜爱宝石。
连带整个苍龙界画风被带偏,个个都走华丽浮夸风。不似上清界一溜水性冷感风,个个清汤寡水,与上清界常年落雪的气氛十分相符。
墙壁之上,挂着一枚碧色的玉箫。
沈灼忽而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箫声,如果不是那曲箫声,也许她真的会沉入河水之中。
人的心思也很奇怪,那种灼热浓烈的情绪一旦散去,便不会再想死了。甚至于,还让沈灼觉得方才情绪有些不真实。
也不知方才吹箫的修士,是不是阿渊。
阿渊未除面纱,他举灯置于几面,勾勒他欣长匀称的身影,手指上玉石扳指也流淌一抹润光。
这枚玉石扳指实则是一件法器,本是缠在他手腕上的黑红法镯。这本是阿渊占据明无色躯壳后用以封印大魔王实力的器具,因在其出秘境后新增,已经是苍龙界军师的标志性法器。
不过此件法器千变万化,也不拘泥于黑红法镯的个体形态。此物一会儿变为漆黑手套,如今又化为一枚玉石扳指。
沈灼想了想,轻轻问道:“刚才,你可曾听到一阵子箫声。”
阿渊取下箫,玉箫轻巧在他手中转了几圈,微笑:“我吹的曲子好听吗?”
沈灼心想,当真是你呀。
“我,我还没谢谢你——”
她忽而心生暖意,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阿渊微笑:“我喜欢这些旁门左道,十分有趣,可比单纯追求武力值有意思得多。”
若无遮在此,必定是会觉得阿渊这些话颇为做作。
不过沈灼却不知道,她只觉得阿渊必定是厌倦了苍龙界的争权夺势,喜欢一些恬淡的生活。
故而沈灼渐渐觉得温暖熟悉起来。
线上聊天和线下真人自然是有所差别,一开始沈灼也有一些别扭。可渐渐的,这些别扭的感觉也渐渐消散了。小纸鹤给她带来的亲切感,如今好像也能从阿渊身上感觉到。
沈灼心里也给阿渊打标签。
咸鱼吃货,无进取心,多才多艺。
这个时候,清风吹散了乌云,明月又露光辉。月光轻轻撒在阿渊身上,勾勒浅浅清辉。
窗外月光盈盈,室内灯辉柔柔。
夜里的天气多变,一会儿下雨,如今竟又晴朗起来。
沈灼想起片刻之前将自己还准备将整个人沉入水中,竟有几分不真实。
阿渊轻轻一挥箫,将箫轻轻凑在唇边:“你喜欢听,那我再给你吹一曲。”
他面纱被灯火染上了一层光辉,有一种奇异的绮丽,几缕发丝轻轻垂在他的脸边。
阿渊既温和,又漂亮,沈灼也绝不可能说不好。
沈灼总觉得他问自己什么,自己只想点点头,并不愿意拒绝他。她没留意到,短短片刻,自己对阿渊已经有了某种模糊的依赖。
箫声幽幽,虽调子略低,只会让人觉得温柔,并不会让人觉得凄苦。那曲子就像是在沈灼耳边安慰她,使得她眼眶微微发红。她拼命的忍耐,生怕自己失态。
幽幽的黑夜中又浮起了箫声,不远处的无遮也听到耳里。
身为军师的贴身保镖,无遮方才被阿渊无情逐出。
不过就算这样,无遮也不好意思走太远。
以阿渊的修为,自然无人可以伤到他,却会打搅阿渊兴致。
无遮心里啧啧作声,军师在做什么?
因为大家都知道军师喜欢颜绿婉,故而无遮倒也不好奇军师身边从没有女人。无遮还做好心理准备,一旦颜绿婉出关,说不定自己就要暗处观赏虐恋情深小黑屋的狗血剧。一个好的侍卫兼杀手,是需要成为一个优良背景板,当好一个与我无关的吃瓜路。
没想到剧本看到现在,剧情却莫名其妙的发展了别的支线。
现在好端端的,明无色却领回一个上清界女弟子。
那女修内丹已失,已经是个废人,也不知军师要她,又是为了什么。黑暗中无遮只瞧一眼,那姑娘虽然狼狈了些,却也颇具姿色。可能这正道女弟子一向都走清纯坚贞路线,也有些与众不同的风味。
不过军师心机颇深,应当也不是搞感情线。再者秘境开启在即,他们这些修士处于绷紧的状态下,就更不可能有心情搞感情。
无遮想,我们军师是要搞大事情的。
这么一想,他便开始释然,并且变得通透。
莫非眼前女修手握重要情报,或者体质特殊适宜双修弥补军师修为上不足?再不然,还可能她的血具有非常神奇的功效。苍龙界的魔人们道德观也就那么回事儿,就算军师以美□□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身为沉默寡言的魔修第一剑客,无遮无疑见识了许多真实的狗血剧情。他随随便便一脑补,各种虐恋情深也是扑面而来。
不过无论军师要从那个已是废物的女修身上谋夺什么,以军师无耻深沉的心机,想来也是分分钟手到擒来。
至多一晚,什么都能搞定。
无聊的无遮已经顺道将沈灼定义为一个无趣的过客。
相信明天太阳升起时候,那个正道女修清纯也好,忠贞也罢,一定将军师想要她奉献的都奉献出来了。
那幽幽箫声缕缕不绝,沈灼眼底已经泛起了浅浅的泪意。
斗士中灯火摇曳,她只觉得面纱后那双眼睛始终温和熨帖的看着自己,令她想要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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