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父仍旧昏睡着, 房间中的管家并律师都退了出去, 只留下两位少爷。
“满意吗?”杭安忆许久后才道, 声音中透出了几分嘲讽, “到最后还是你赢了。这个杭家还是你的。”
寇老干部并不喜欢他这种将名利看得极重的话, 眉头不由得蹙了蹙,道:“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没有?”
杭安忆嗤笑了一声,他打量着床上静静躺着的杭父,声音中讽刺的意味更浓,“真好啊......做你的大少爷,什么都用不着考虑。只要不出意外,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哪像我,花了这两三年,到最后还是一无所有。”
寇秋淡淡道:“这几年你在杭家大宅中锦衣玉食,怎么能说一无所有?”
那些原本都不该是你的。
作为一只站了鹊巢的斑鸠,你已经待了太久了。
杭安忆并不曾说话。在寇秋看不到的那一面,他的手悄无声息地捏成了拳,指甲也深深嵌入了皮肉里,留下一道刺得生疼的白印。
锦衣玉食算什么。
人本就是贪得无厌的。一旦获得了一日,便总是更痴心地想拥有更多——这种欲望永远也无法被填满,故而才会生出嫉妒。杭安忆并不是什么坏到极致的人,正如季白所说,他所做出来的,不过也只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在真正清明的人看来,便如一个跳梁小丑,是个不合格的野心家。
可他心中一天比一天不知足,渐渐的,便想把整个杭家都吞入腹中了。
只是努力了这么多年,眼看着成功便要近在眼前了,可最终还是与他失之交臂。杭深到了弥留之际,心中念的仍旧是自己的亲生孩子,那个被杭安忆千方百计所根植下的决心,不知道何时已经在晃动了,也于今日彻底崩塌。
“败者为寇,”杭安忆说,目光幽幽望着屏幕,“也没什么好说的。”
寇老干部又皱皱眉,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党员吗?”
杭安忆一怔。
“什么?”
“那团员?”
“......”杭安忆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是......”
“团员怎么能只有这么浅薄的人生追求呢?”寇秋憋了很久,本来并不想在杭父的病房中给他上课,如今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教育道,“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说,这种生理上的需求是最低级的需求,我们所要追求的,应当是处于金字塔最顶层的追求,精神上的需求!你为什么不在精神上为自己找一个归宿?”
这一番话,把杭安忆说的一愣一愣,看向他的眼神里也充满了迷茫。
寇老干部继续上课:“我们的国家这些日子一直在说,幸福是奋斗出来的。你想要不靠奋斗,便直接一飞冲天,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这一段,杭安忆终于听懂了,不由得道:“可你不就是吗?说的这么好听,难不成你打算把钱捐出去?”
“是啊,”寇老干部坦然地道,“我会把这其中的大部分都捐献给慈善机构的啊。”
只留下一小部分够维持杭家公司的正常运行,免得杭家这么多代人的心血白费。其它的,通通都可以捐出去了,不然留下来干什么?
锻炼他这个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意志吗?
“......”杭安忆彻底哑火了,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如同在看一只从动物园里撬开了铁笼逃出来的狒狒。